都是她想做的梦,却不是她做到的梦。
她的梦里只有烽火狼烟辽阔战场,百万雄兵对阵厮杀,她看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可已经没了必胜的雄心壮志,有的只是无奈。俄而,场面一换,她看见封彧执着弓箭对准了夏珂筠,她顿时全身发颤,不假思索地挡在了她面前,封彧的箭如同鹰隼一般呼啸而至,下一秒,箭刺透了她的盔甲,刺穿了她的心脏。
从心底里传来了一阵疼痛,那么真实,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她没有挡箭,也没有死。
夏珂筠在她怀里毫无知觉,洞外沉寂如黑洞一般,早已没了人声。
她不过眯了不到半个时辰。
顾长烟不敢拖延时间,长长地吸了口气,闭着眼缓缓呼出,让自己平静一些。一旦安定下来,浑身的伤口都在发作,如万蚁噬心一般疼痛难熬。
黑夜像一匹躲在丛林深处的野兽,不知何时醒来撕咬沉浸在深渊的受难者。
她无法顾影自怜,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夏珂筠的呼吸声很轻,呼在她耳边,像轻风撩动幔帐,流沙拂过指尖,她便觉得一切疼痛都值得了,那个自己在乎的人还在身边。
黑夜中得以安慰的笑容渐渐散去,她充满了力量,求生的力量。
蒙县离此处并不远,她想,封彧应该会想到那里,若是黎明前不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她就没了替夏珂筠寻药的机会。
顾长烟站了起来,将夏珂筠背上,好在她纤弱的身体轻盈,可她的肩膀受了重伤,多么轻盈都是巨大的负担。
夜晚的雪不化,踩上去像棉花,地上留下深深地脚坑,紧接着被风吹夹着的雪填满。
她很久没好好看莽苍原的月,人走它也走,紧紧跟随着她,成为一盏照明的灯。她便突然觉得,莽苍原对她多友爱,让她爱上一个人,也爱上保护她的旅程。若是有幸能看着她从红颜至白发,那人生便如一首跌宕起伏的歌,最后化为结尾逐渐减弱的音符。
三更的蒙县,打更人已经睡了,一眼望去是黑暗,若不是顾长烟轻车熟路,恐怕连路口都摸不着。
这个村子依旧和她离开前一样,虽然靠着莽苍原,却安静祥和,如同奶奶口中的童谣,在地平线上享受月光的沐浴。
没有莽苍原瘆人的寒冷,顾长烟背着夏珂筠,走得越来越艰难。
她知道自己的体力消耗殆尽,她怕最后一刻她坚持不住,倒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
好在她没有,拖着两具沉重的身体,她停在了蒙县西北角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儿有一排简陋的石屋,四五户人家,她站在第二家,轻轻扣了门。
只有两声,两声复两声,在漫长又寂静地黑夜里被风吹得悠远缥缈。
过了许久,里头才有些动静,里屋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ldo;谁啊?&rdo;
顾长烟没回答,继续用刚才的频率敲门。
里面顿时没了声音,片刻之后院子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看见顾长烟,老者讶异了片刻,二话不说帮着顾长烟放下昏迷的夏珂筠,迅速关了门插上锁:&ldo;顾将军!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快,快里面请!&rdo;
面色惨白的顾长烟已然没了回答得力气,看着老者的孙女跑出来帮忙扶住了夏珂筠,&ldo;咚&rdo;的一头栽在地上。
☆、第18章智救双姝
&ldo;快!&rdo;老爷子招呼自己的孙女,&ldo;洛河,快把顾将军扶进里屋去!&rdo;
&ldo;那,这个姐姐呢?&rdo;洛河一手撑着夏珂筠,&ldo;她也伤得很重!&rdo;
&ldo;我来。&rdo;老爷子扶着不省人事的顾长烟,和洛河一起把两个人送进了里屋。末了,出来看了看门外,寂静无声,这才安心地关了门。
蒙县离莽苍原近,往年驻边时,等到粮食丰收的季节,军队都会来高价收粮。顾长烟虽然不苟言笑,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若无战事,便会过来看看大家需要什么帮忙。一旦有流民或是蛮子入侵,定会第一时间来保护大伙儿。
洛河和她爷爷她很早之前便认识了,那会儿洛河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被蛮子劫走,幸而被顾长烟半路相救。
岁月一晃,洛河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了。
屋子很简陋,只有爷孙俩居住,洛河戴上了蓑笠:&ldo;爷爷,我去药铺里买点药材。&rdo;
&ldo;先别去。&rdo;爷爷到底是个有经验的人,&ldo;这儿离营地近,顾将军若是半路受到袭击也应该去军营才是,这深更半夜来蒙县,恐怕是她不能回去。若是军营里出了事就不好说了。家里还有些存货,你去看看有什么给熬药的,明个一早我出去探探情况,再问你阿伯家里去要点。&rdo;
&ldo;好。&rdo;洛河坐了下来,替夏珂筠看了看伤口。
夏珂筠和顾长烟不同,她自小娇生惯养,肤如凝脂,洛河心中一惊:&ldo;爷爷,南泽军军营里没有女子,顾姐姐像是在舍命救她,我怎么看着,她像是……大夏的女皇?&rdo;
&ldo;嘘!&rdo;听闻刺眼,老爷子大惊失色,&ldo;轻点!&rdo;
夏珂筠躺在床上,约摸着感觉到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突然呢喃了一句:&ldo;长烟……&rdo;
洛河和老爷子面面相觑,过了片刻,老爷子一拍脑袋:&ldo;洛河,走,把人带后间去。我估摸着,明个县里头会有大事,你现在去跟左邻右舍通个气。无论如何,顾将军救过咱们,咱们都信她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