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屠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刀子嘴、斧子心,一言不合,抄起剁骨头的斧子就要砍人。镇上的居民们忌惮他,既知杀劫森重,都不愿招惹这位太岁。
对待陈醉,叶屠格外严厉。
陈醉嘴碎,有次只是对衣衣说了句“小姑娘家修什么武”,被他听见后,一顿毒打,从肉铺一直打回药铺,最后陈雄亲自赔罪,他才罢手。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宝贝女儿的道心,也看不惯陈醉平时吊儿郎当的顽劣心性。
如此暴戾的屠夫,会说出有困难就找他的好话?
陈醉绝对不信,他宁愿相信,是衣衣不忍心看自己孤苦伶仃,才编造出这句善意的谎言,想鼓励自己。
衣衣见被拆穿,粉颊上荡起迷人的红晕,迅速转移话题,“我爹怎么不慈悲?他面恶心善,对你暴躁,其实是觉得你根骨清奇,明明天赋极佳,却静不下心修行,他恨铁不成钢罢了!”
陈醉若有所思,嗯了一声,心不在焉。
夺舍重生前,他的残魂曾在小镇上飘荡,寻找最理想的宿主肉身。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陈醉骨架匀称,气机充盈,是万中无一的修武奇才。
若非如此,他绝不至于为了混进绣衣坊,饥不择食,挑一个废材少年作为这一世的根基。
浪费天赋是世上最奢侈的事之一,叶屠没说错,陈醉的底子太完美,不修出个大名堂来,称雄武道,简直暴殄天物。而之前,陈醉心性浮躁,劣根深重,这是阻碍修行的大忌。
“来小镇之后,我见过叶屠几次,感觉此人外方内圆,绝不是莽撞粗暴的屠狗之辈。以我的眼力,仍看不清底细,此人不可小觑啊!”
他回忆着那个屠夫的举止,这些年,很少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隐匿真正的峥嵘。
衣衣见他走神,以为仍在怀疑自己撒谎,逞强道:“你别不信,他对我说过,你的条件最适合修行体术,很符合他心意,只不过,你俩注定无缘,不能成为师徒罢了……”
“确实,”陈醉回过神来,深以为然,“叶叔魁梧健壮,膀大腰圆,一看就是走刚猛路数的强者。若能得他指点,我固然获益匪浅,但我的体型精瘦,身法灵动,注定跟他不是一路人。我更偏向于速度一派,应该主修轻功,他没开口教我修行,用心良苦,是担心把我带跑偏了。”
同样是体术流武修,也有不同的主攻方向,有修炼霸道力量的,也有修炼轻功步法的,更有横练不败肉身的异类。
叶屠擅使斧子,杀伐狠辣果断,想必属于第一种,而陈醉,受目前的条件制约,选择第二种路线的效果更理想。
换句话说,在这惊神镇上,如果非选一位强者当他的老师,那也应该是镇长付一笑,而不是叶屠。叶屠有识人之明,不教他是对的。
见他侃侃而谈,衣衣面露诧异之色,重新上下打量着他,“没错,我爹也这么说,你跟他的看法简直如出一辙!陈醉,没看出来啊,原来你一旦沉稳下来,竟有这么冷静的头脑,真有点天才的样子!”
这下她对陈醉刮目相看,似乎有些明白,老爹为何恨铁不成钢,很看好他的天赋了。
不得不承认,在修行领域,有天赋的人就是能无师自通,一路顺风顺水。普通人怎么也参不透、学不会的东西,天才甚至都不需要动脑子思考,就能自动找出捷径,轻松直达终点。
现在看来,成熟稳重下来的陈醉,似乎有种这样的气质了。
陈醉见她态度转变,担心自己表现得太优秀,气质跟年龄不符,万一被她猜出破绽,那就不好了,于是干咳一声,装出忧伤的神情。
“形势在变,人也得随之改变。父亲去世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留在镇上,孤苦无依,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不求上进,必须沉下心,靠自己的努力生存下来。”
说罢,他故意攥拳,像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激励自己奋进。
衣衣到底太年轻,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真的以为他是被残酷的现实唤醒,实现了性情上的蜕变和成长。
从男孩到男人的升华,往往就是在一夜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