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昆仑山,四周一片纯白,满天飘雪,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冰雪的味道,我回头看来时的路,身后是深深浅浅的脚印。
再往前走,白色狐裘的美妇卧倒在地,神情痛苦,她的手向我伸来,有血漫出白色狐裘渗入蓬松雪地里,这个女人我很熟悉,她的画像在老爹房间内挂了百年,她是我娘。
她修长手指苍白而冰冷,穿过她的手我全身都凉的发麻,她指指汩汩流血的腹部对我虚弱的笑:“疼。”
我知道这是幻境,我知道我看到的都是虚假的,我也知道雪地里痛苦的女人来源于我的记忆。
可是我走不出幻境,我看着那个女人疼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也开始疼。
“救救我。”她说,两行清泪落下,我无能为力,我的手穿过她的面容,除了冷我什么都握不住,我只能看着她在冰雪中咬牙,双手紧紧握着腹部处的衣摆。
她的腹部怀着未出生的我,想想也真是诡异,在我的幻境中,我居然看到了我出生的全部过程。
雪地里的女人青丝散乱,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她仰躺在雪地,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我,忽然她的面目变得可憎,她从雪地里跌跌撞撞的站起,她挺直身子左手在凸起的腹部,鲜血顺着她的裤管滑落,她朝我走来,每走一步她身后便有鲜血在白雪中绽放。
我一动不动,她狠狠掐着我的脖子双眼通红,她说:“我不想死,都是因为你。”声音在空旷的冰雪中传的很远。
我喘不过气来,心脏疼的难受,我想推开她,可我触碰到的只有冰凉的空气,颈脖处的收紧感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唇覆在我的耳边,吐出的气是凉的,同凛冽寒风一同灌入我的耳朵:“没有你,我可以好好活着,是你……”
意识逐渐昏沉,我面前女人的精致面孔越来越淡,几乎开始透明,最后化成一点四散在冰天雪地中,胸口的沉闷没有随着她的离开而减轻,反而更痛像是被绞一般,我伏在雪地里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为什哭,我只知道我很想哭。
伴随着我的哭声的还有小孩的啼哭声 ,我停止哭泣,看到雪地里浑身鲜血的小娃娃手里紧紧攒着碧绿玉佩嗷嗷哭着……
有人踏雪而来,青色的衣袍在风雪里飞旋,他的身后跟着多位白须长老,灵兽吐露粗糙的舌头将女婴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女婴咯咯笑着看不懂青衣男子为何掩面哀伤。
我走近青衣男子身前,我叫他:“爹。”他从我身体穿过,看着地上的女婴许久许久,却是转身离开……
我瘫软在地。
璇玑姑姑将雪地里的女婴轻轻托起,她身上的红袖让我觉得红的刺眼:“大哥,你当真如此狠心?”
我爹声音颤抖:“若不是她,阿清不会离开。”
我笑,冰凉的液体滑落眼眶,什么叫万念俱灰说的就是我。我努力活着,可他却想让我死。
一瞬间,周围的人物如沙一般四散开来,风呜呜吹着,我蹲在雪地里,终于看清内心惧怕的纠结的是什么。
其实,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纠结不要恨不要怨,但我一直都没能放下。我将这些事藏在心底,我想只要我不提,我爹不提,城中长老不提,这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可是,入了幻境,所有我埋藏的很好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让我如坠冰窟。
我恨我自己,我的出生让我娘离去,我的的出生让我爹伤心。
我恨我爹,看着嘤嘤哭泣的我冷漠转身,不闻不问。
我恨昆仑山的雪,若不是那场大雪,我娘不会死,我不会被寒毒入侵,成了今日畏冷的我。
这些恨一股脑盘踞心头,我狠狠往自己脸上落下一巴掌,脸上的火辣与心里的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这一切都会结束,也许我不该留在这个世上,我手心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寒意从脚底一直向上蔓延,可我不想动,心就如被冰封一般,生无可恋。
我能感受到白雪飘落到我脸上那冰凉的感觉,我能感觉到我的手被白雪覆盖,我的睫毛上沾上雪花,闭眼,最后一片雪花落下,我的世界一片黑暗。这一觉睡去,不知是否可以终结一切,也不知是否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