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就她们两个人,阿梨知道,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她很想答不,在这样情况下,麻烦能少一分是一分,但实在太冷,她整个人都在风中颤,嗓子眼僵到说不出话。
等不到回应,冯氏偏头看她,阿梨脚步顿了下,怯怯回望。
她想到了什么,急急福身行了一礼,唤了句,&ldo;老夫人。&rdo;
冯氏忽的笑出声,皱纹聚在脸上,显得面色更和蔼不少,&ldo;你瞧着我像是老夫人?&rdo;
她说,&ldo;咱家里没什么老夫人,你叫我阿嬷就好。&rdo;
阿梨羞着,低软应了句,&ldo;阿嬷。&rdo;
她恭顺站在雪里,脖颈垂下个娇柔弧度,就算脸颊被冻的通红,也掩不住肤色白嫩,妍秀眉眼。乱发被竹簪束起,身上是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夹袄,气质却还是在的,温雅懂礼,瞧着便就觉得乖顺,是读过书的姑娘。
&ldo;真是好孩子。&rdo;看她模样身段,冯氏心里涌出丝欢喜,她爱怜拉着阿梨的手,温声道,&ldo;再走几步路便就到家了,阿嬷给你找几件干净衣裳,再洗个澡去睡一觉,你在车上颠簸了那许久,肯定是累坏了的。&rdo;
她抚摸着阿梨瘦弱指骨,又道,&ldo;怎么纤弱成这样子,阿嬷给你炖碗鸡蛋吃罢,热热的,也好取暖。&rdo;
阿梨受宠若惊,慌慌道,&ldo;阿嬷,时辰还早,不急着睡的,我也不吃鸡蛋,我帮你干活。&rdo;
冯氏说,&ldo;瞧你的手就不像是做过太多活儿的,若是我想找个帮我洗衣做饭的,何必花了五十两买下你,去找个粗使丫头多划算。再说,算上你我家里也只有三张嘴,哪里来的那些活,用不上你做那些的。&rdo;
阿梨愣怔,她微启唇,好久才喃喃道,&ldo;……那您买我做什么呢?&rdo;
大路已经走到尽头,前面是乡下小路,坑洼泥泞,有着被驴车碾过的车辙。冯氏怕阿梨摔着,攥着她腕子小心避开结冰的地方,声音轻轻缓缓的,&ldo;我家里,还有个少爷。&rdo;
&ldo;他叫薛延。&rdo;
从路口走到家门前,不过三四百步,冯氏粗略说了下家里情况,阿梨认真听着,总算听懂。
其实也简单,不过是钟鸣鼎食之家遭逢巨变,不幸沦落至此而已。
燕朝现已是强弩之末,国君昏庸,西边连年战火,不时有城池被攻破,原本有万贯家财之人一朝流离失所,这样的事不算罕见。阿梨本以为,薛家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冯氏叹气道,&ldo;树倒猢狲散,这道理你是懂得的,薛家本泱泱大族,但分崩离析后,气数也就尽散了。我本是大房家的奴才,做过老爷的乳母,自小瞧着少爷长大,后来老爷出狱后病死,夫人悬梁自尽,家奴纷逃,少爷也无人照顾,我不忍瞧他一直那样放任自由下去,便就带他回了我的陇县老家。&rdo;
听她这样说,阿梨心中猛然一动,隐隐意识到冯氏买下她的目的。
&ldo;薛延性野,混且烈,自小便就如此,而在出了那档子事后,便就更管不住了。他本不想和我回来,是我跪下来求他,他才肯的。但我到底是老了,薛延铁了心不想学好,我劝不动他,也拦不住,他今年才十七,我却六十了,我只怕若哪一天我撑不住了,这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他会走上歪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