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飘来一个巨大的莲藕,飘至他身侧时,那莲藕一分为二,将他严严实实的裹在了里面,一路向上游去。
裹住的一瞬间,他脑子里浮起很多陌生的画面,火,人,交缠不清一片模糊,那是哪儿?
拂羽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岸上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忽听的身后有声音响起:“醒了?可有哪里难受?”
拂羽一怔,茫然回头去看,他猛地弹起来,龙尾“啪”的一声拍在了水里,差点又把自己带下去。
宣离坐在离他不远的石凳上,好笑的看着眼前小家伙一惊一乍的样子,“你怎么每次看见我,反应都这么大?我长得真有这么吓人?”
拂羽看了他两眼,实在说不出那句当然是了,毕竟他确实不吓人,一眼看去还温润的紧,可拂羽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但凡听见看见这人,就出于本能的有些惊慌,和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他将自己的龙尾收上来,搭在池边晒太阳,自己也安静的趴着不动了。
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直起身子问:“我为什么叫拂羽啊?”
“嗯”那人歪着头像是思索,却又好似只想找个借口,一副让人看了就牙根痒痒的表情。“好听,你觉得好听吗?”
“啊?”好听,拂羽虽然只有几十岁,但知道这名字向来也不是跟着好不好听取的,他心气不顺的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是否好听?”
站在宣离身边的两人皆是一惊,随即面含惊恐、神色复杂的看了拂羽一眼,其中一个还摇了摇头,示意不要问。
可惜已经晚了,对面人原本平和的表情变得冷冽刚硬,拂羽下意识退了一点,又害怕再次掉进池子里,小心翼翼看了人一眼,嗫嚅道:“你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我就叫你帝君,和他们一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被这老神仙拍死。
宣离很长时间没再说话,弄的拂羽趴也不是坐也不是,想着逃回池子里吧又实在碍着那凉水狠不下心,但自己的锅自己背,他往前走了两步,约莫离宣离还有一个手臂的距离时停下,伸出爪子拉了拉宣离的袍摆,撒娇一般:“你不要生气,我不知道不能问啊。”
宣离雪白的袍子被这么一抓,登时两个突兀的水印,站在不远处的各位仙侍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拂羽也惊了,慌忙把自己的爪子收回去在鳞片上蹭了蹭,尴尬的抬起头看宣离,心想今天这顿胖揍是少不了了。
他认命的低下头,声音壮烈,从这副小身体里传出来十分滑稽可爱:“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是没娘的孩子没人爱。”
宣离抬起眼睛:“你怎么知道你没娘?”
“啊?”拂羽瞪着眼睛看他,“难道我有?”
脑中无端闪过一丝困惑,记忆既然被封印,自然该从零开始一切都不记得才对,可宣离总觉得眼前的人好似还留有对尘世的印象,并非一无所知。
“你过来。”
站在身前的小白龙一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就是挨两下打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挨过。
宣离强忍着没笑,也无心思再笑了。
小家伙颤颤巍巍的停在宣离面前,两只小爪子支在身前,闭着眼睛打算自我封闭不去看这血腥的画面。
意料中的痛感并没有来,只觉得昏昏沉沉,有什么分外温暖的东西顺着头顶流入四肢百骸,他腿脚一软,差点栽在宣离怀里,而坐在面前蹙着眉头的男人,随着术法的逐渐深入,显出些许意料之中的表情。
果然,所有常识性的东西全都完整的保留下来的,切割的方方正正,就像有人故意删减好了之后又存进去的一样,甚至还添了许多新东西,将他的过去盖的完完全全,又不至于他从头开始活的太过艰难。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他不认识这三界的任何一位神仙,却能分辨出他们的仙阶,就像他不知道宣离的仙号,却知道帝君是这三界最厉害的神,人是陌生的人,纲常是熟悉的纲常。
宣离收回手,心叹,真是难为了龙君。
第4章
南殿的灯火早早熄了,宣离就着夜色在门前坐着,握在手里的杯盏摇来晃去似在等什么人。
月至中深,南殿的门“吱呀”一声,声音虽轻,闭目养神的宣离却迅速捕捉到了。
他再了解不过那人了,若是今日解不了心里那点儿疑惑,是睡不着觉的,七千年里历来如此。
来人很远就停下了,似是没想着宣离还在院中,脚步踌躇片刻,转了个身便要往回走。
宣离这才发现,他走的是去尘池的路。
“殿下?这就走了?”宣离并未起身,声音透过一院花花草草,送进云依耳朵里。
不远处的人僵硬的转过身,随即换上一贯的温润语调:“君上还没休息吗?”
宣离盯着他的脸,夜色将眉目掩藏在阴影里,呼之欲出的话就在嘴边,可他顿了顿,还是顺了个弯:“就睡了,殿下这么晚了,要去何处?”
“不去何处,只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君上”
“既然睡不着,不如过来喝杯茶吧,助眠的!”
这话荒唐的没边,但云依还是依言过来,坐在了宣离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