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于情于理凌子筠都是自家人了,况且他这么乖,蒋君沙听着都郁气,招手让管家过来,“阿谨下手还是太轻,你把那些人的名字报一下,伯母帮你出气。”
“不用了……”凌子筠赶忙拒绝又连连道谢,把话题转走,心却飘飘浮浮地飞去了齐谨逸那里。
他记得那一天,他气齐谨逸去跟“阿嫂”吃饭,挂了他的电话,到晚上齐谨逸带着蛋糕回来给他庆生,载他去明景湾看海。他记起那一夜广阔的海面和温柔的风,齐谨逸说风吹过海面很伤感,因为海面太阔,留不住风,他却觉得齐谨逸像风而自己像海,心潮起伏都随他左右。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保护自己,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动了心。
蒋君沙说话间看出凌子筠藏得极好的心不在焉,往楼上看了一眼,拍拍他的手,“他应该在佛堂,你去看看吧。”见凌子筠一瞬露出了些许惊慌,她又笑笑:“没事的,应该只是罚跪而已。”
管家领着凌子筠上了楼,她跟温晓娴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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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中供有莲花长明灯,案台上供着新鲜瓜果,齐谨逸直直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慈眉善目的木雕菩萨像,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仿佛天意如此,他上有大哥下有小妹,传宗接代轮不到他,他对家业不贪不争不抢,家人觉得本该如此又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也没有东西能拿来威胁他,只能稍稍容许他的任性。凌子筠在凌家地位尴尬,对其他几位堂兄暗中的争夺一无所知,凌家也乐得放他一马,让其他凌氏子弟少一个竞争者。
亲缘近得能让他们相识相遇,又不至于为世俗所不容,齿轮严丝合缝地咬合转动,他们得以无风无浪地相恋,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彼此的感受而已。
多么神奇。
身后的门被蓦地推开,一个人影小跑过来跪在他身边,急急抓住他的手。
齐谨逸被吓了一跳,看到凌子筠紧抿的唇线,好笑地拍拍他的头,“怎么过来了?”
“伯父有没有为难你?”凌子筠上下检视过他一圈,又摸过他的手臂,“有没有罚你?”
“有啊——”齐谨逸委委屈屈地勾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要我在这里跪一个钟,罚我一个钟不能见到你。”
凌子筠原本紧张的表情变作无语,好笑地推了他一把,又在他身侧的蒲团上跪正,说:“我陪你。”
齐谨逸知道阻拦他也是在做无用功,只让他换成跪坐的姿势,要他不要直直地跪着,说会伤膝盖。
“那你跪得那么直干什么,”凌子筠心疼地伸手拉他,“怎么这么不懂变通的?”
“懂啊,”齐谨逸笑笑,“不过本来就是我做错事,伤了他们的心,该罚的。”
凌子筠瞪着他,“你做错什么事,我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性取向不同又不是错!”
“有些对错不仅仅是靠自己的认知来分的,”齐谨逸揉揉他的头发,“不管我自己怎么想,伤了他们的心都是事实,不过是跪一个钟头,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换个心安理得咯。”
未定型的世界观争不过定了型的世界观,凌子筠闷闷地垂下头去,也直直地跪好身体。
“讲我小时候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看小孩不高兴,齐谨逸拉他聊天,“我小时候总是调皮,掀女生裙子,打同班的小朋友,整天都被拖来这里罚跪,那时候好惨,要被藤条抽,还要跪得很正不能动,动一下就加多十分钟。”
凌子筠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仍抿着嘴不说话。
“我那个时候好气,看着这些佛像,觉得又假又虚伪,心里在想——”他扮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如果真的有菩萨,菩萨又那么慈悲,为什么看我被打都不来救我?”
心里的火气消得很快,凌子筠握拳忍了忍,还是被他扮小孩的声音逗笑,打了他一下,“一定是你太不乖,连菩萨都觉得你活该!”
“是,”齐谨逸笑着挡下他软绵绵的攻击,做双手合十状,“所以有一次被打完,我就哭着跟菩萨许愿,说从今以后我会做一个乖小孩,菩萨一定要好好保佑我,不要让我再被打,结果你猜怎么样,他们真的就不打我了,菩萨是不是好灵?”
他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凌子筠笑出声:“……哪是因为菩萨保佑……”
“菩萨真的很灵的,”齐谨逸很肯定地说,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因为之后有一天晚上,我偷偷跑来佛堂,跪在这里跟菩萨说,请他保佑我遇到一个可爱懂事又好看的男孩子,让我可以跟他共度余生——”
他眼里映着长明灯的火光,笑着牵起凌子筠的手,“——你看,现在我就来还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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