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无所事事,掐着点儿,眼巴巴看着时间流逝。恰巧过了半个时辰,冯素贞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了天香屋里。
“怎么这么慢。”天香度日如年,心里烦躁,难免抱怨。
“重新熬的,要来回熬制两回析出药力,自然慢些。”
天香看她两鬓出了薄薄一层香汗,心底瞬时又软了。
“我安排杏儿给你收拾一些书出来,想必还是要去驸马府张罗,你可有什么要看的,一次两次的都让人带来。”
冯素贞微微一怔,笑道,“公主费心了,这段时间奔波忙碌,好久没静心读书了。要是方便的话,诸子百家的书就行,老庄最好,陶冶心性。”
“我看你以前日常可不看老子和庄子的书,还不是什么硬邦邦的《秦律》和《韩非子》。”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要想做个经天纬地的好官,就要学怎么执政御民,并不是兴趣所在。现在闲云野鹤一般,哪里还需要看那些。来,张嘴。”
冯素贞将一勺汤药吹一吹,送到天香嘴边。
“好苦!”天香抿紧嘴唇,小脸皱成一团。
冯素贞早已贴心的切了甘蔗,很及时的喂给天香一块。
“说你是个呆子,你总不承认。”天香嚼着甘蔗,躺在床上得意的翘起腿来,“我可是本朝的长公主,虽然按理不参政,但在皇兄那可是有大大的面子,每周邸报都是快马送来,想议政还不是顺理成章。”
“那是公主的面子,和我是不是呆子又有什么关系。”
天香恼恨她总是将彼此划分的清清楚楚,气鼓鼓给她解释道,“我允许你阅览邸报,在这里,你想以我的名义写个政论建议,难道不是很方便的事情?这你都考虑不到,还说不是个呆子。”
冯素贞搅动汤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天香于她而言竟如解语花般,自己只不过讲一句不让须眉的话,她便记在心里,事事为她考虑,教她如何不感动。
只是,这岂是长久之计?
“公主说的是。”冯素贞温柔的看着天香,“不过,你应该很快就能痊愈,到时候此事还需亲力亲为的好。”
天香心里咯噔一下,倘若自己的病好了,冯素贞是不是就要离开?即使有议政的渠道,冯素贞如何就能抛弃家庭长期羁留皇陵呢?
天香内心猫抓一样难受,她极想了解清楚这几个月,冯素贞离开她身边的经历,最好事无巨细都一一向她汇报,但又怕冯素贞与李兆廷的甜美浓情生活给她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害。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沉默不语,房间里安静下来。
“公主,药已经喝完了,午膳前先睡一会儿吧。”
终于还是冯素贞打破寂静,不知为何,她在天香身边总是精神紧绷,天香若是睡了,她也好松一口气。
“睡睡睡,我已经快要发霉了。”天香蹙起眉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睡眠有助于健康,不好好睡觉,怎么能尽快康复呢?”
“哼哼,我尽快康复了,你好回去找乌鸦嘴去?”
天香正暗自琢磨李兆廷与冯素贞之间该是怎样的琴瑟和鸣,听她这样说,心里火苗呼的一下窜上来。
她自是压抑不住情绪的性子,忍不住冷言冷语,“你不是我召来的,我也没有要求你留下来,莫说我没什么病,就是真病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这样占用你的时间精力,我心下怎么过意的去。原本你该是与乌鸦嘴双宿双飞了,我可绝不愿欠了他的情,到时候见面再被他奚落。”
冯素贞哪里想到,天香变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心思细腻、体贴周全,现在却突然口含利剑,将自己与她的关系切的干干净净。她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天香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留下来照料她这件事。
抿紧了唇角,手中的碗有些不稳,冯素贞将之放在小几上,方道,“公主对我恩重如山,哪怕我留在这里对公主多一点好处,我便该留下来照料你。除非,除非……我在这里只能惹得公主生气,只要你一声令下,我……”
冯素贞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她想起天香的情绪,这两天莫名其妙的阴晴不定。
她知道天香心病难医,留在皇陵一方面方便亲自照料,另一方面自然是想一探究竟。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找到关键所在,天香的病哪里还需药石医治,慢慢调理恢复即可。
可天香不愿透露一句,也让冯素贞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为她排解,只能尽自己最大耐心,对天香无限温柔宠溺。
但自己是不是真的只会惹得她生气难过?
冯素贞心里突然悔极了,自己那番话,恰恰会将天香逼上无可选择的境地。
——天香怎么可能自持对己有恩,就要求冯素贞留下来照顾她呢?
若果真如此,万一天香金口一开,让她速速离去,自己还怎么好再留在她身边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