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香决意不再对冯素贞的无心之失恣意任情后,她便是生生拘了自己的性子,能讲理的便不动手,能隐忍的便不发作。
——可不能由得自己还把她当做自己的驸马了。
即便冯素贞身为庶民,身份比驸马不知低到哪里去,但人格上却比驸马独立自由得多,人家自然是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天香承认,自己确实是对冯素贞过于苛求了,原本人家就是顾念了旧情来探病的,能留下来照料已经是过了界逾了矩,自己还一味奢求妄念,时常惹得冯素贞愁眉不展。
毕竟,冯素贞虽然在这世间已经是那唯一一个冠绝天下、超凡脱俗的名门闺秀,但哪里就能是个离经叛道的呢,即要能爱上自己,又要能突破藩篱。
——可最大的前提,不也得是她爱上同为女子的自己吗?
难,难上加难。
天香这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也束手无策。
哼,就是交给天王老子,也不见得就能办得到,天香想到这里,狠狠地咬下一口甘蔗。
想通此关节,之后这些日子里,天香与冯素贞简直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天香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身体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公主驸马不掐架折腾?公主念着驸马,驸马让着公主?这日子简直再舒坦不过。
——杏儿觉得大抵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天香本就是忧郁成疾的病症,如今良药在侧,何愁不能药到病除。天香身子虽弱,但在冯素贞心细如发的关怀照护下,已经渐渐爽利。
冯素贞去安定与刘长赢汇合,原本没有在边关暂住的打算,可路上改了主意。这一晃已经过了半年多,念着家父冯少卿一人暂留在京城,自己盘桓他处多时,十分记挂。
农历八月十五日渐临近,冯素贞想着皇陵与京畿也不过百八十里,理应还是要去与父亲团圆才好。
一日傍晚,冯素贞与天香于园中散步,清雅的桂花缀满枝头,花香怡人。
“公主,中秋佳节将到,不知你如何打算?”
冯素贞想着天香大约回宫与皇帝兄妹团聚,若如此,与她一起入了京再分头行事倒也便易。
天香最近这段日子完全忽视了时光流逝,经冯素贞提醒才发现,自她来皇陵照料自己已经月余。
“没什么安排,随着你就好。”天香料想冯素贞有此一问,必是心下有了计较。
“我老父亲尚在京城,原本是怕他舟车劳顿,待我安家落户后接过去奉养的,结果现在我自己没个着落。许久未见,我心里十分记挂,想着与公主告几天假,去看看他。”
“告假什么的,说的哪里话?”
天香面色一沉,自己半分好处也没给冯素贞,她倒是把自己摆到了臣子的位置上,难道她留下照顾自己不是出于情谊?
果然,在冯素贞心里还是认定了自己是奉诏而来的。
淡定,淡定……
天香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用甘蔗敲打冯素贞榆木脑袋的冲动,“你愿去哪里,提前与我讲一声就行,我可没权利拘着你,教我知晓也只是不要让我担心而已。”
“谢过公主,”冯素贞笑着行了一礼,“不知公主可打算参加今年的夕月宫宴?”
祭拜月神的典礼年年宫里都办,今年是新皇继位第一年,该是会办的风风光光。
“皇兄一家子的事,我去干嘛,万一遇到些爱说闲话的官眷妇人,免不了一顿啰嗦。”天香随手摘过一枝桂花,捧在手心闻了闻,“我自己在这里也可以赏花祭月,何必凑那个热闹。”
“公主以前可是喜欢凑热闹的很。”冯素贞想着天香独坐庭前饮酒赏月的情形未免孤寂,自己扔下她一个人难免于心不忍,“若是公主不嫌弃,可以随我去父亲家里一叙,只是粗茶淡饭,公主不要见笑就好。”
抬起眼睛看向冯素贞,只见她脸上淡淡笑意,神情恳切,天香旋即露齿灿烂一笑,“还算你有良心,那就这么定啦。”
冯素贞与天香并未大肆宣扬,只知会宫里不回去参加宫宴,要在皇陵自行安排过节,便轻车简从来到京城冯少卿住的小院。
长公主突然屈尊驾临,冯少卿诚惶诚恐,顾不得与冯素贞倾诉父女亲情,只忙的人仰马翻。
“冯老爹不必如此,本宫微服私行,中秋节只是过来讨一碗酒喝,别反倒是扰了你们父女清净。”天香不自觉的拿出了天家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