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羽却道:“她等的就是你的从长计议,等时机一到,她大开杀戒,血洗你九华山也说不定。”
“此处并非山野,柳……那姑娘身娇体弱,心地纯良。师弟,是你多虑了。”
苏长青油盐不进,闻人羽气结,再度躺倒在床上,望着床顶呼哧呼哧喘气,“朽木不可雕也,你就是一榆木疙瘩,迟早死在女人手上。”
“我不近她,缘何会死?倒是师弟你流连花丛,当多加小心才是。”榆木疙瘩讽扎起人来一样血淋淋,一句话把闻人羽扎得无力反抗,他说不出话来,只剩独自伤心。
夕阳西下,郑彤累得满身汗,带着一个时辰满山乱跑的成果——一笼子吉吉鸟,以及一头黏糊糊的长发,与柳黛手拉手一道往落霞馆去。
柳黛手上捧着满满一束深红色小花,花呈六瓣,一片片懒懒向外伸展,里三层,外三层,一支怕能生出三四十朵,一串串一蓬蓬像倒挂的风铃,层层叠叠,挨挨挤挤,热闹得很。
郑彤抢先一步,在柳黛身前倒退着走,“你采这些花做什么?我娘说过,这血月草有毒,小时候从不许我碰。”
“你也说是小时候,现如今既无人看管,可见花粉无碍,毒在根茎,只要不拿来吃便没有危险。”
“你好聪明,确实是汁液有毒,但毒性不强,那些吉吉鸟都以花粉为食,因此才在九华山上安家落户。”郑彤从柳黛手上抽出一支血月草,捏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玩。
柳黛问:“这花……山上原本没有?”
“是呀。”郑彤一面走一面将花瓣拆散了扔个满地,“是我娘喜欢这花,我爹才特地找人从南边移种到后山,唉……这世上如我爹一般的好男人可不多了,打着灯笼都不找不着。”
“原来如此……”柳黛指尖拂过花蕊,轻声喃喃道。
“原来什么?”
“原来你爹娘恩爱有加,教人羡慕。”
“那是当然了!”郑彤扬起小下巴,好不得意。
入夜,郑彤照旧赖在落霞馆,与柳黛挤一张床,只不过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窗外的鸟,天边的雨,她一个也没听着。
柳黛换上丫鬟收在耳房的衣裳,趁着夜色摸到望山楼背后一处地牢。
地牢里空荡荡,现如今只关押着月尘舟一人,柳黛迷晕了两个看门弟子,轻松打开牢门,潜到月尘舟身前。
无奈司刑大人性子娇,一连几日委屈受得多了,便忘了毒发时的苦楚,见主人不知行李下跪,反倒是拿乔不理,明晃晃找死。
难得柳黛今日漫山遍野疯跑,心情好得很,懒得与他计较,看他蜷着身子背对她窝在墙角,约莫是在装睡,柳黛好心上前往他脊骨踢上一脚,果然,司刑大人从梦中惊醒,翻过身与她怒目相对。
“你做什么!”
柳黛双手抱胸,抬起右脚踏在尘舟肩膀上,笑着问:“你说我要做什么?”
怒火不能一鼓作气,打个岔便没了后劲。尘舟咬咬牙,垂下眼,闷闷道:“难得姑娘还记得有我月尘舟这一号人物,不至于教我死不瞑目。”
柳黛收回右脚,从腰间抽出一支血月草扔给尘舟。
他捡起来,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仍是不解。
柳黛上前一步,背靠墙壁,耐心与他解说:“这就是郑夫人能捱过冰冢发作的秘密。”
“此物有效?”初次碰面尘舟便感应到郑夫人身上的冰冢,想来郑夫人也一样,只不过对方以为他受月江停所害,为解冰冢之毒才老老实实为月江停卖命,但郑夫人身上的冰冢显然有些年岁,不太可能出自柳黛之手。
柳黛歪头想了想答:“嗯……可以说有效,也可以说无效。”
尘舟觉着柳黛这回仍是要耍着他玩,但事关冰冢,他又不得不上钩,“这怎么说?”
“从来冰冢这东西,只有种蛊之人能解能治,但这血月草却也能缓解冰冢发作时的痛苦,不过血月草本身带毒,能腐蚀五脏,加速衰老,因此郑夫人才会白发早生,皱纹满布。司刑大人若是不愿受我控制,那……试试这血月草也不错,就在后山,整个山坡都种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柳黛好心建议,尘舟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服药之后自己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孔便要饱受摧残,不复存在,届时那些个他心爱的姐姐妹妹见了他通通避如蛇蝎,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疼,不由得将血月草扔远一些,碰都不愿意再碰。
“这是决定要听命于我了?”
“我还有的选么?”尘舟抬起头,望进柳黛那双时时含情,刻刻柔媚的眼,想不明白女娲娘娘是如何造的人,分明一个娇俏小姐,却藏这一颗歹毒至极的心,无数次看她,无数次锒铛上当。
柳黛满意地笑,蹲下0身来劝慰尘舟,“你放心,这世道,你帮帮我,我自然也要帮帮你,大家互帮互助,才有活路。”
尘舟径直问:“姑娘想要我如何做什么?”
“三日后九华山师门大会,门下十三长老都会到场,到时候郑云涛一定会当着十三长老的面亲自审问你,好给九华山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公审之后怕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吧。”
“你放心,郑云涛自诩名门正派,碎尸万段是不至于。”柳黛伸手拍一拍尘舟左肩,不料他肩上带灰,一身无暇白衣也已经满是脏污,狼狈得好似街头乞儿,她瞄见他身上一小片干净衣裳,偷偷擦了擦手,“至多是砍头、淹水、绞死,能有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