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吉从谢朝华的举动中察觉出些什么来,试探着问:&ldo;姑娘如此关心溪州城安危,可是有什么亲人在城中?&rdo;
谢朝华暗暗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有些凌乱的情绪,用压抑住的平静声音说:&ldo;并无亲人在城中,只是溪州城被困这么多日,自然早就听闻,便更多关注一些。当时还想怎么竟没有援兵去相助。&rdo;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抬起头,朝何元吉直直地看过去。
她现在至少可以断定何元吉不是楼南军一处,虽然何元吉失忆了,但她看得出来刚才他那番慷慨陈词是发自肺腑,而她也相信就算一个人失去了记忆,他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何元吉不是虚伪作假的人。
既然不是楼南一方的人,身上的军服就说明他在军中,那他是属于哪一方的人马?皇上的?还是各路封疆大吏中的一路?
先不想这些各路牛鬼蛇神们是抱着什么心思隐瞒了何元吉生还的消息,她现在只想试探何元吉,所以刚才故意说了那最后一句话。
何元吉果然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变色,可却立刻恢复,只淡淡地说了句,&ldo;用兵之事并不像姑娘想得那样。&rdo;
谢朝华收回目光,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转而问其他,&ldo;这里是何处?&rdo;
&ldo;离溪州不远。&rdo;
谢朝华想了想,既然他不是楼南军,有些话倒是可以明说了,&ldo;敢问军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小女子只记得被一个楼南军追杀。&rdo;
何元吉看看她,说:&ldo;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路过,见姑娘受伤却还一息尚存。&rdo;
谢朝华听了忙说:&ldo;多谢军爷相救之恩。&rdo;
&ldo;是姑娘救了你自己。&rdo;何元吉看了眼谢朝华,神色难辨,&ldo;平常人受了如此重伤,早就熬不过去了。&rdo;
谢朝华想起了黑暗中她见到的白光,心中感叹,终于明白何谓生死一线间,她微微一笑,说:&ldo;还是要谢谢军爷。只是会不会耽误军爷了?&rdo;
&ldo;没关系。&rdo;何元吉想了想,道:&ldo;我奉命前往溪州,姑娘你看……是不是随我一同去溪州?到了那边可送信给你家人,让他们来溪州接你回家。&rdo;
谢朝华点点头。
何元吉看了看谢朝华,突然有些犹豫,半天才开口,&ldo;如果可以的话……姑娘你看可否现在就动身,实在是有命在身……&rdo;
谢朝华打断他,&ldo;军爷有要是在身,那现在就走吧。&rdo;她挣扎着坐起来。
&ldo;可是你的伤……&rdo;何元吉皱眉。
&ldo;没事。&rdo;谢朝华道,她现在就想尽快回到溪州去,郗道函当日离开洞穴的背影一直在她眼前晃动,回到溪州她才可以设法打听消息,或许……或许外公说不定只是被楼南军抓去了,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不想放弃。想到这,另外一个身影突然浮了上来,不知韩琅文他还在溪州城中吗?
何元吉也没有坚持,可见他也的确急着赶往溪州,他牵了两匹马过来,&ldo;荒山野地找不到马车,只能……&rdo;
谢朝华微笑示意他无妨,接过缰绳,一脚踩上马镫,却终究是虚弱乏力,挣扎了半天却怎么也爬不上马背。她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撑着翻了上去,却一下子又扯动到伤口,疼的她一阵晕眩,冷汗直冒,伏在马背上不住地低声喘息。
何元吉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没有发出一句话,过了半晌,冷冷地道:&ldo;你这样子,坐在马上都嫌吃力,何况跑起来?&rdo;
&ldo;我可以的。&rdo;谢朝华咬牙道。
何元吉突然伸手搭在谢朝华身前的马鞍上,拉住缰绳,板着脸看着谢朝华,道:&ldo;情非得已,姑娘可介意?&rdo;
谢朝华有些不明白地看了看,然后恍然,说:&ldo;有劳军爷了。&rdo;
话音刚落,何元吉一个翻身,上马坐在了谢朝华身后,身体挺得笔直。只是两个人同坐一马,再如何也避免不了身体的接触,两人离得很近,何元吉可以感受到怀中的人冰凉的几乎没有一丝热度的躯体,还有微风吹过她身上传来的隐隐血腥味,却没有让他觉得一丁点厌恶。
何元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胯下的马在他的控制下却走得十分缓慢……
☆、第四十九章泪满春衫袖
第四十九章泪满春衫袖
空气清寒,沿路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只有焦黑的土地与隐约留下的暗红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谢朝华尽量不让自己去注意那些暗红,可耳边却不时可以听见烧焦的骨头在马蹄下咔嚓作响。心一点点又惶恐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
硝烟过后的溪州还是否能够人事如故?
何元吉感觉到身前的人微微颤抖着,左手轻轻握了握她的胳膊,安慰道:&ldo;毕竟这场战争是我们胜了。&rdo;
谢朝华笑了笑,可何元吉在她那努力表现出波澜不惊的笑容中读到了一抹悲伤。
他想对她说&ldo;一将功成万骨枯&rdo;,只是这句话他时常用来安慰自己,却不会给人已安慰,只会愈发平添几许苍凉。
远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一座黑灰色的屹立未倒的城,溪州到了。
何元吉跳下马,谢朝华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ldo;我只能送姑娘到这里,一会儿姑娘自己骑马进城去吧。&rdo;他说。
&ldo;军爷不与我一同进城?&rdo;谢朝华不禁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