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士有个宠爱的侄儿,这位活泼可爱的年轻人当时正在巴黎学习动物油画。有一天早上,阿格农先生(这是他的教名)也曾经鲁莽地将名画家蓝希尔的六幅版画转身面向墙壁。
这一切景象历历在目,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但她已经有好久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了。
当天,她一大早就下楼来‐‐那个时代的女仆不像现在这样。当时她与资深的女仆睡在一个房间,资深女仆每天要起得最早。那天她下楼来,发现阿格农先生忙着将饭厅里的这些画一幅一幅地转面,这可是他姑妈视为珍物的画作呢!爱伦很关心这事,因为一个有教养的年轻人实在不应该对他仁慈的姑妈做出不礼貌的行为。
&ldo;噢!先生,&rdo;她惊叫了起来,&ldo;你到底在做什么?&rdo;
直到现在,她似乎还记得他带着喜悦的声音答道:&ldo;我在执行任务呢,可爱的海伦。&rdo;没有旁人时,他总是这样叫她,虽然她根本不叫这名字,&ldo;每次用餐,不管是早餐、午餐、晚餐,都看见这些半人半妖的怪物盯着我看,叫我如何能画一般正常的动物?&rdo;他的口气孟浪得很。
后来老姑妈下楼,阿格农以较认真有礼的口吻把话再重复了一次。事实上,他相当严肃地表示,这些蓝希尔先生画的美丽动物搞得他浑身不对劲。
老姑妈听了当然恼火。事实上,她严令他将画翻转回正面,只要他留在那儿一天,就得忍耐所谓的&ldo;半人半妖的怪物&rdo;。
班丁太太坐在那儿想着史劳斯先生的古怪行为,挺欢喜它又勾起这年轻时代的趣事。这似乎证明这位新房客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班丁回来时,她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她计划待会儿自己动手取下挂在客厅的画。
准备他们自己的晚餐之前,房东太太走上楼,准备收拾史劳斯的碗盘。但还在楼梯时,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客厅里说话,她在客厅门前停了一下凝神一听,才知道是新房客在大声地朗读。有几句骇人听闻的字句传到了她耳中:&ldo;&lso;诡异的女人是道窄门,她躺在那里掠食,诱惑男子越轨。&rso;&rdo;
她站立原地,手握门把,他高昂、似唱歌般的声音一阵阵传出:&ldo;&lso;她的居处是地狱之门,引入死亡之路。&rso;&rdo;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后来,她还是鼓起勇气敲门进入。
&ldo;先生,我最好将碗盘收走,您说是不是?&rdo;她说。
史劳斯点点头,起身合上书本。
&ldo;我该睡了,真是累到极点了,多漫长的一天啊!&rdo;
在他进入后面的卧室之后,班丁太太爬到椅子上取下这些令史劳斯不悦的画。墙上因此留下一些印痕,但这似乎也是没有办法的啰!
为了不让班丁听到,她轻手轻脚地将画带到楼下,一次两幅,最后将它们立在她的床后。
第四章
翌日清晨,班丁太太醒来,内心洋溢着长久以来不曾拥有的喜悦。
她一时之间还想不出自己今天的感觉为什么不一样,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了‐‐就在她头顶上的房间里,在那张从贝克街拍卖场买回来、极让人满意的床上,躺着一位新房客,一周付她两基尼呢!她总觉得史劳斯先生会是位&ldo;永久的&rdo;房客,就算不是,也不会是她造成的;至于他的古怪行为‐‐唉,每个人总有些滑稽、特异之处吧!
起床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班丁太太心中微感焦虑,因为新房客的房里没有丝毫动静。
到了十二点,客厅的拉铃总算响了。
班丁太太匆匆上楼,她急着讨好、满足史劳斯先生,他的出现如同久旱逢甘霖,拯救他们脱离可怕的灾难。
房客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起居室中央的圆桌旁,她的大《圣经》正摊开在桌上。
班丁太太进入室内,他抬起了头。这位房客看起来一副极度疲倦、累坏了的样子,令她感到忧虑。
他问道:&ldo;班丁太太,你是不是刚好有本索引呢?&rdo;
她摇摇头,尽管不知道&ldo;索引&rdo;是什么,但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这类东西。
新房客进一步做了说明,并要求她为他买一本。本来她以为他随身携带的袋子中应该是些日常用品,像梳子、牙刷、刮胡刀、刷子等等,不用说还有些睡衣之类的东西,但事情并非如此,因为史劳斯先生要求她现在就出去为他买这些东西。
帮他准备了可口的早餐后,班丁太太又急忙出门购买他要的急用品。
荷包里再度有钱的感觉真好!里面不只是别人的钱,还有她自己赚的钱,这一切如此令人喜悦。
班丁太太先到就近的理发用品店买了刷子、梳子和刮胡刀。这是家奇特、充满异味的小店,她想迅速地买些东西就走,但是为她服务的店员却直拉着她聊四十八小时前发生的复仇者谋杀案,而且还不厌其烦地详叙细节,也就是班丁感兴趣的那种病态话题。
班丁太太听了这些事心里很不舒服,极不愿在这么一天谈论这些令人不悦、难受的话题。
回家后,她让房客看看购买的东西,史劳斯先生对每样东西都很满意,并且极客气有礼地道谢。但当她建议要为他整理卧房时,他却皱了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ldo;傍晚再打扫吧!我习惯整天待在房里,只喜欢在灯光亮起时才出外走走。班丁太太,如果我有点‐‐其实只有一点点‐‐异于一般房客的话,希望你能多加包涵。此外,我在思考问题时不能受到打扰,这点希望你能了解。&rdo;语毕,他叹了口气,接着又严肃地说,&ldo;因为我在思考的问题是攸关生死的重大问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