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丁太太对刺绣的兴致很高,而班丁先生也乐见她从事这项嗜好。但是,自从史劳斯先生搬到屋里来后,她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做这女红。
少了黛丝和房客,这房子出奇地安静。
最后,她停止了针线活,手中的细布滑到膝上,她倾听着,企盼史劳斯先生早点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开始感到焦虑与担忧,恐怕再也见不到史劳斯先生了,就她对史劳斯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在外边遇上麻烦,他也绝对不会泄露他的住处。
不!万一事情真是如此,史劳斯先生会突然消失,一如他突然来临。那么班丁就不会怀疑,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直到或许‐‐天啊!多么可怕呀!万一报上刊登了照片,班丁可能就会想到某些可怕的事实。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此时此刻,她下定了决心,到时候绝对只字不提,只装出一副很震惊、被这可怕的真相吓得不知所措的样子。
第十四章
&ldo;真高兴他终于回来了,爱伦。这样的夜晚,你连狗都不会想让它出门。&rdo;
班丁如释重负地说,却看也不看妻子一眼,继续读手中的晚报。
他仍然靠着炉火,十分舒适地坐在他的安乐椅上。班丁太太瞪着他,心中又嫉妒又愤恨;这是很反常的事,因为她一直是很爱丈夫的。
&ldo;你不必为他操心,史劳斯先生会照顾自己的。&rdo;她说。
班丁将手边的报纸放在膝上:&ldo;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出门。&rdo;他不耐烦地说。
&ldo;班丁,这不关你的事,不是吗?&rdo;
&ldo;的确不关我的事,不过,如果他真的出了任何差错,那可就糟了,因为这房客是我们这段艰苦的日子以来,第一个带给我们好运的人,爱伦!&rdo;
班丁太太坐在她的高背椅上,有点不耐烦地动了动身体,继续保持缄默。班丁刚才所说的事实是再明显不过的了,根本不值得回答。她侧耳凝听,想像着房客迅速、神秘地穿过浓雾弥漫、灯光明亮的大厅,这会儿他正要上楼。刚刚班丁说了什么?
&ldo;这种天气下外出安全吗?不,除非他们真的有重要的事,不能拖到明天。&rdo;他一面说,一面看着妻子苍白削瘦的面孔。班丁是个顽固的人,就是爱证明自己是对的,&ldo;应该要有人告诉他,那是不安全的,像他这样的人晚上在街上蹓跶是很不安全的。我念给你听的那些在罗得区附近的意外事故,都是发生在这种起大雾的时候,坏人喜欢在这种天气下手。&rdo;
&ldo;坏人?&rdo;班丁太太心不在焉地应着。
她竖着耳朵听着楼上的脚步声,很好奇到底他走进了客厅,还是直接走上他自称为实验室的顶楼。
但是班丁却继续说话,使她无法专心留意上面的动静。
&ldo;在这种起雾的时候去参加晚会,似乎满扫兴的,对不对,爱伦?&rdo;
班丁太大开口了,她尖锐地说:&ldo;不能谈点别的吗?&rdo;她说着站了起来。丈夫的言语打扰到她,两人难得有这种清静的时刻,为什么不谈点高兴的话题。
班丁又低下头看报纸,班丁太太则静静地离开。晚饭的时间快到了,今晚,她准备为丈夫烤一份美味的乳酪吐司。这位幸运的男人‐一班丁太太喜欢这样说他,带着轻视与妒羡的口吻‐‐什么东西都能吃,但也正如许多在华宅服侍名流的仆役一样,他也讲究品味。是的,班丁的&ldo;消化功能&rdo;很不错‐‐他妻子颇以自己的聪慧自豪,她从不使用未经修饰的语词,譬如&ldo;胃部&rdo;这种再平凡不过的字眼,除非是在诊所中与医生交谈时才会使用。
这位房东太太并没有直接走入厨房,她开门进入卧室,轻轻地关上门,静静站在黑暗中听着。
一开始,她什么都没听见,但渐渐地,她听到楼上有人轻声走动的声音,那正好就是史劳斯的卧室。但是不管多努力,她还是猜不出史劳斯在做什么。
最后,她听见开门声,甚至听见他走上楼梯吱吱作响的声音。不用说,他整晚都会在这房里做实验。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上楼了,大概有十天了,选择今晚如此雾浓的天气做实验真是奇怪。
她摸索着找到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真是疲倦极了,简直像是做了一项体力透支的运动。
是的,史劳斯先生确实为他们带来了一笔收入,也带来了好运,这点她绝不可以忘记。
她坐在那儿,再度提醒自己史劳斯先生离开的后果‐‐那表示一切都毁灭了。相反地,他留在这里,会为他们带来许多好处,至少可让他们过舒适的日子;而他的存在,就如他所表现的举止,也意味着体面及安全。
然后她又思及史劳斯先生的经济来源。他从来没接到过一封信,但他的确有某种收入,她猜到史劳斯先生是在需要时从银行提款。
她的思绪转来转去,突然想到复仇者。复仇者?这名字多奇怪!她告诉自己,不管这人是谁,也总有满足的一天,也就是说,在他报了仇之后。
她的思绪又回到史劳斯身上,真幸运,他对房间、房东都还很满意,这么理想的环境,他应该没有离开的理由。
班丁太太突然站了起来,她努力摆脱那份忧惧与不适感,扭动了门把,以轻巧坚定的脚步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