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带上一把寻常的普通琵琶如何?”
顾月对她向来宽纵,顾休休说什么便是什么,自然应了:“都依你。”
见顾月应下,她便喊了一声朱玉:“朱玉,你抱着那把不知名的琵琶,我来拿尺素琵琶。”
顾休休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丹青能听到。丹青顿时慌了起来,尺素琵琶不让她拿着,她如何勾断琵琶弦?
丹青往藏柜处走了过去,看见顾休休抱出了罩着浮光锦的琵琶:“女郎的手受了伤,尺素琵琶不轻,还是奴拿着……”
“不必,我自小习武,这点重量还是能承得住。”她侧身躲过丹青伸来的手,看了一眼朱玉手里横卧的琵琶。
藏柜里的每只琵琶都罩着布,防尘防潮,只是琵琶的珍贵程度不同,便用不同等阶的布料来罩着。
朱玉手里的琵琶罩着织蜀锦,是别国进贡之物,皇帝知道顾月喜爱琵琶便赠给了她。
事实上,顾月自进宫后,便很少弹琵琶了。
顾休休与朱玉主仆二人手中,一人抱着一把琵琶,走出了寝殿。丹青跺了跺脚,知道自己再说便会惹人生疑,只得跟了上去,准备伺机而动。
院子外摆放着步撵,但顾月却没有坐上去,她住的地方离北宫的御花园不远,姐妹俩说着话闲聊之间,便很快走到了菊园。
菊园早已布置好了,顾休休来得突然,顾月便让宫女在自己席榻旁添了一块软席。
巳时开宴,姐妹两人到时,离开宴还有半刻钟,菊园里到了不少打扮花枝招展的嫔妃——要说皇帝深情,北宫里的嫔妃实在算不得少。
皇帝子嗣不兴,除太子与四皇子外,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皆是没能活过十岁便夭折了。如今宫里只剩下两位年幼的皇子,日日在贞贵妃的监视下,水深火热活得煎熬。
皇帝没有女儿,但宫里却封了一位温阳公主,是贞贵妃娘家的侄女,因父母双亡,贞贵妃便将其认作义女,接进了宫里,还让皇帝给了个封号。
顾月领着顾休休入了席榻,环顾四周,不知是瞧见了什么,侧过身,在她右耳边轻声道:“你看斜对面的女郎,那是温阳公主,乃贞贵妃的义女,平日跋扈无理,行事狠辣歹毒……”
顾休休看了过去,只见对面的席间有一打扮娇媚的女子,穿着金丝白昙彩绣锦裙,梳着瑶台髻,眉心点着花钿,正在与身旁的女郎不知在说笑什么。
她挑起眉梢:“阿姐,你是让我小心提防她?”
顾月犹豫一下,道:“她仰慕太子,整个北宫无人不知,虽名分上两人是兄妹,但毕竟没有血缘,我怕她私下里找你麻烦。”
“……”顾休休沉默了一瞬,而后柔和地笑了起来:“阿姐,你安心便是,我何时吃过亏?”
太子殿下虽然病弱,但容貌甚美,又是率兵打仗的铁血丈夫,在北魏这看脸的年代,自是有女子愿趋之若鹜。
只是没想到,她还未与他成亲过定,便已是要开始着手解决他的烂桃花了。
两人对话间,丹青急得冒出了冷汗,顾休休一直将那罩着浮光锦的尺素琵琶抱在怀里,她根本无从下手。
正焦虑着,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案几上的甜酿果酒,眼底一亮,悄无声息凑了过去。
那尺素琵琶虽罩着浮光锦,但浮光锦说到底就是一层薄薄的布料,她若是装作不小心,斟酒时将果酒洒在顾休休怀里,便也能达到贞贵妃的要求——贞贵妃只说了要她在尺素琵琶上动手脚,引得顾月当众失态。
顾月将尺素琵琶当做命根子,即便不用她勾断琴弦,洒些酒水上去,也足够顾月失态了。
丹青没有立即动手,贞贵妃交代她,定要在皇帝面前让顾月失态,是以她还要再等上片刻。
顾休休似是察觉到了丹青的视线,却没有多看丹青一眼。
她正与顾月说话,顾月倏忽顿住,抬头看不知何时立在了她们席榻前的温阳公主。
温阳公主脸上带着明媚的笑,鬓间步摇晃动着,看起来十分友好:“你便是太子哥哥的未婚妻吧?”
按理来说,永宁寺的八字还未合上,两人还未纳吉过定,温阳公主这样大刺刺用‘未婚妻’称呼顾休休实在有些失礼。
不但失礼,还有些给顾休休下马威的意思。周围的嫔妃们听见温阳公主对她的称呼,已是露出了要看好戏的神情,个个伸长了脖子在听。
顾月正要开口,却被顾休休按了住:“正是小女。”
温阳公主一派天真地笑着:“我见姐姐便觉得欢喜,赏菊宴还未开宴,不如我们去一旁走走,我从小长在北宫,知晓太子哥哥不少事情……我给姐姐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