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渠笑得很残忍:&ldo;我这个人做事,一向讲究公平。我取走了墓主的东西,再给他送还两个陪葬的人牲,还赔上一个龙纹爵,也算够义气了。&rdo;
郑国渠说得不轻不重,可我心中惊骇却已经翻江倒海。这家伙手段果然毒辣,先挖盗洞取走墓内明器,再把我们两个扔进去毁尸灭迹,一石二鸟。这地方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就算药不然报警,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我勉强抬起头笑道:&ldo;别唬人了,龙纹爵若是真的,你舍得埋掉?&rdo;
郑国渠道:&ldo;老子贪,但不傻,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这真东西若留着,烧手,不如就给你们陪葬好了。&rdo;
他似乎懒得再跟我们啰嗦,挥一挥手,让手底下人动手。这时郑重开口道:&ldo;老大,这娘们儿反正要扔进去,不如让兄弟们快活一下,别浪费了。&rdo;黄烟烟让他两次在大庭广众丢脸,他早就恨她入骨。一群人不怀好意地往黄烟烟身上溜,眼神y邪,脑子里想什么就更不必说了。
郑国渠歪着头考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ldo;天快亮了,让人看见不合适。你们抓紧点时间。&rdo;那几个人大喜,挽起袖子拿铁锹木棒朝着黄烟烟扑过去。黄烟烟怒不可遏,伸拳去打,打倒了一个,可是她寡不敌众,很快局面岌岌可危。
郑国渠踱着步子走到我跟前,用鞋底蹭我的脑袋:&ldo;哟,这不是那个青铜环么?看来你是黄烟烟的相好啊。&rdo;原来他也知道黄家的这个典故。我把青铜环吐出去,咬牙道:&ldo;你就不打算问问,我们花了这么大代价来斗你,到底是图什么?&rdo;郑国渠却不吃这套:&ldo;你们想图什么,我不想知道。&rdo;
&ldo;我看不见得吧,难道玉佛头你也没兴趣?&rdo;
郑国渠的动作停住了,他蹲下身子,两只大眼似乎凸得更大了些。他勾勾手,让我再说一遍。我转动脖子,看向对面,郑国渠知道我的意思,发一声喊,让手底下人暂缓了动作。
我爷爷许一城留给付贵的那面海兽葡萄青铜镜,很可能藏着关于则天明堂佛头的重要讯息。付贵不知道其中奥秘,但熟知古董的人一听就明白。这个郑国渠是鉴古老手,他收购那枚镜子,说不定已经洞悉其中奥秘,甚至有可能从一开始的收购就是带着目的。
我赌的,就是他也知道佛头这件事。现在看他的反应,我知道自己赌对了。
郑国渠把我双腿的绳子松开,然后大手抓着我肩膀,我百十斤的重量,被他跟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直接带到那个盗洞边。这个盗洞是个宽方口,好似个下水道的入口,直通通深入往地下,一看便知出自专业人士之手。我就这么半站在洞口边缘,全靠郑国渠抓住肩膀,他只消轻轻一推,我就会掉进去。
郑国渠淡淡道:&ldo;你说吧。&rdo;
&ldo;你先把她放了。&rdo;
郑国渠咧开嘴乐了:&ldo;你媳妇儿就快成别人媳妇了,你还在这讨价还价?&rdo;
不远处,黄烟烟气喘吁吁地被围在中间。她虽然踹开了好几个人,但毕竟对付不了七八个手持武器的壮年男子。她的头发散乱,上衣被撕开了一角,露出脖颈的一片白腻。
我深吸一口气:&ldo;我们来安阳,其实是为了你手里那枚海兽葡萄青铜镜,镜里有关于则天明堂玉佛头的重要讯息。&rdo;郑国渠略露惊讶,但很快摇摇头:&ldo;挺有意思,但还不够。&rdo;
&ldo;现在那个玉佛头在日本人手里,要归还给国家,可是……&rdo;
我的声音逐渐放低,郑国渠身子微微前倾,身体一震。我突然疯狂地扭动身躯,脑袋狠狠地撞向郑国渠。郑国渠闪动很快,手掌一推,要把我推下去。我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衣领,死不松口,两条腿不由自主地用上了黄烟烟在天津&ldo;教&rdo;我的那招土狗吃屎,猛一绊,郑国渠一个踉跄,连同我一前一后跌入盗洞。
这个盗洞是笔直打下去的,稍微带了点斜度,我俩手碰脚脚碰头一口气摔到了洞底。我背部落地的瞬间,摔得眼冒金星,脑子震成了一锅粥。郑国渠侧卧在旁边,一动不动,好似晕倒一般。
这盗洞不深,也就四五米,能看到洞口晨曦微光。我摸索了一番,发现洞底不是黄土而是一片青砖,然后在洞侧还有一条倾斜向下的窄洞,黑漆漆的阴气逼人。估计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这座墓室的顶部。他们打洞打到这里,定准了墓室的位置,然后顺着那条窄洞下去找入口。
我忽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硬东西,拿起来一看,赫然发现是半块人的头盖骨,白骨森森,半个眼窝睥睨着我。我连忙把它恭恭敬敬放下,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心说不是我要惊扰你的安眠,实在是情非得已。
这时候,头顶洞口冒出几个人头,其中一个惊慌地喊道:&ldo;郑老大,你在下面吗?&rdo;我恶声恶气道:&ldo;你们老大现在摔晕了,就躺在旁边。你们想救他,就得听我的。快让那姑娘过来说话!&rdo;洞口沉默了片刻,很快黄烟烟的声音传了下来,声音还是那么冷静:&ldo;还活着?&rdo;
我看她平安无事,便喊道:&ldo;你先走,如果他们拦你,你喊一嗓子,我就把郑国渠脑袋撅了!&rdo;这话是喊给她听的,也是喊给其他几个人听的。我虽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却也不是谦谦君子,&ldo;文革&rdo;里没少跟人打架,书包里藏板砖是家常便饭。
&ldo;你怎么办?&rdo;黄烟烟问。
&ldo;你走了,我九死一生;你不走,咱们俩都是十死无生。&rdo;
黄烟烟是个果断的女人,没半点矫情,扔了一个东西下来。我接住那东西一看,原来是那枚青铜环。我刚才割断绳子后吐在了地上,现在她又给扔回来了。
&ldo;拿好,坚持住。&rdo;她说。
黄烟烟的脑袋从洞口消失了,我把青铜环握在手里,百感交集。这时头顶又隐约听到传来争吵声,我大声喊了一句:&ldo;你们再为难她,我就掐死郑国渠!&rdo;外头的声音消失了,又过了一阵,郑重把头探了进来,一脸怨毒:&ldo;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你快把我们老大放开。&rdo;
我仰着脖子喊:&ldo;你们扔下根绳子来,再站远点。&rdo;郑重嚷道:&ldo;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勒死我们老大?&rdo;我没好气地说:&ldo;废话,我还在洞底呢,把他勒死对我有什么好处?&rdo;郑重拍拍脑袋,回头叫人去弄绳子。没过一会儿,一条粗大的麻绳颤悠悠地垂了下来。
我扯了扯,确认绳子的另外一头绑牢了,伸腿踢了踢郑国渠:&ldo;别装了。&rdo;原本昏迷不醒的郑国渠&ldo;唰&rdo;地睁开双眼,从地上爬起来,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露出一口大黄牙:&ldo;你这货,恁地狡猾!&rdo;
&ldo;没办法,我必须要摆脱黄烟烟。&rdo;我闭上眼睛。
其实打来安阳开始,我对黄烟烟就起了疑心。在郑国渠这件事上,明明还有其他和缓的手段,她却一直坚持要斗口,拿出了龙纹爵,甚至不惜用自己身体为赌注,有点急切得过分了。事有反常必为妖,我就多留了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