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儿了?”对方说话的语调和他的人看上去一般木讷,苍白的近乎病态的肌肤一暴露在外头,竟隐隐能瞧清皮下的脉络。
“大事儿。”张子初悄悄扯过对方的衣袖,神色一凛,“听着,一炷香前,似有一伙歹人闯入了琼林苑,掳走了一位千金,现在我只找到这么些厢兵相帮,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出那些人的下落,否则,那小娘子怕是性命堪忧。”
“……”对方似是没料到事态会如此严重,微微瞪大了一双微吊的狐眼,沉默了下来。
“这么刺激?我也要加入!”范晏兮还未表态,冯友伦却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兴高采烈地挤入二人当中。
“友伦兄,你就别添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喂,张子初,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范晏兮能帮忙,我冯友伦就只会玩儿啊,看不起人呐!”冯友伦一叉腰,不高兴道,“一会儿你俩指不定还有用得着本公子的地方呢!”
“好好好,说得也算在理,至少你还有一头神驴不是?”张子初莞尔一笑,复又正色道,“出事的地方就在琼林苑中,我让阿宝早上摆摊赠画的亭子里,友伦兄你晓得的,你带着晏兮再去那儿瞧瞧有无线索,我跟着几位侍卫大哥先四处找一找人。”
“好咧,的卢儿,这回咱们可要大显身手了!”冯友伦应声道,的卢儿却不屑地哼了一声,直到被范晏兮慢悠悠地跨上了背,忽然就乖巧了下来。
比起对冯友伦的嫌弃,对张子初的讨好,的卢儿似乎更喜欢背上这个漫不经心的怪书生。
“你带纸笔了没?”驴子上的范晏兮忽然冲张子初问道。
“嗯?”
“我想,我们需要一张金明池的地形图,越详细越好。”
“明白了,半个时辰后,宝津楼前碰头。”张子初点了点头,只见范晏兮一伸手,在那的卢儿脖子上轻轻拍了一下,甚有灵性的驴子便哧溜一声跑了出去。
“范晏兮你大爷的,等等我!”
☆、另类才子显神通
范晏兮和冯友伦赶到琼林苑北时,刚巧过了午正时分。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范晏兮?范——晏——兮!”冯友伦对着身旁之人大声叫喊着,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只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碧叶相接的池塘。
“我说这位公子,你都盯着这池塘瞅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可瞅出什么来没?”冯友伦实在是蹲不住了,白眼一翻,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嘘。”身旁的人终于给了点回应,可一字过后,却再无动静。
“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着子初兄去宝津楼呢!”
冯友伦抱怨归抱怨,可也没敢再打搅他。对于范晏兮的才能,冯友伦是心中有数的。想当年,他和张子初,范晏兮三人一同入太学读书,却只有自己一个插科打诨的料儿,混到现在也只是个闲人子弟。张子初自小勤敏好学,善工书画,加上那一副天生的好面孔,性子又温和,最是得先生喜爱,这不,游学归来,不出半年便成了东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子。
而范晏兮,却和张子初完全相反,从小就是个怪胎。他不爱说话,大部分时候表现的木讷阴沉,呆滞迟钝,甚至有些当口,会做些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举动,这让老师和同窗大多对他敬而远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堪称鬼才二字。作为最了解他的友人之一,冯友伦深知,真正的范晏兮,可不是他表面上看着的这般古怪无谓。此人不仅博学强识,绝顶聪明,而且思维缜密,极善察言观色,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难逃他一双狐眼。所以出了这等乱子后,张子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
偷偷探了探对方脸上的神色,只见虽还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可眼里的专注却不可同日而语。
这死小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范晏兮幽幽开口道,“我想,我们要回一趟金明池西。”
“什么?!我们刚从那儿过来的!”冯友伦这一听急了,连忙一把扑向自己的的卢儿,生怕被对方再抢了去。
他可不想再跑几里路。
可那的卢儿确实是个会看眼色的,机灵的很。见冯友伦扑将过来,脖子一晃便往旁边闪了去,让冯友伦生生扑了个空,继而颠儿起蹄子便朝着范晏兮身旁跑。
“嗨,你这白眼儿畜生,我平时白对你这么好了!”
范晏兮爬上毛驴儿,抬手一指,便又往金明池而去。冯友伦无奈,只得撒了腿跟。不多一会儿,二人又回到金明池西的池后门。
范晏兮驱着毛驴儿自门而出,沿着浊浊汴河顺势而下,便见那西水门外的平滩边儿上停着七八艘趸船,船上的船夫个个面相凶恶,带有几分煞气。当中一个独眼老儿,见到范晏兮二人冲这边儿来了,率先站起身来,噗地吐出了口中一块嚼烂的姜黄。
“公子这是要找人捞鱼?”老儿桀桀笑道。
范晏兮点了点头,眼角一瞥,瞥见他一双手上布满了脓包,有些早已溃烂发臭,可面上独留着的那一只眼,倒是精光四射。
“不知鱼在何处?是男是女,是浮是沉?养了多少时日?”
“在琼林苑中,男女不知,应是一个时辰前,尚沉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