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十月,村里炮制药材的过程终于结束了,好容易忙活了一年,终于到了见钱的时候了,没一个人不着急,董老四过来问了两次,赫儒依见他嘴角都起泡了,心知他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来第二次,大家也就顾忌赫家这十几口人才没上门来问,村长、族长又不敢骚扰,也就只能来找董老四了。
张氏示意文青给董老四上了一碗野菊花茶,董老四喝了两口,眉头依旧紧锁着。
“他四叔,村里人必是不放心才让你来的吧?上次也说了,因为药材有个评定标准,这我家是不好给定的,多了我赫家会赔不少,少了的话,大家又觉得我们家贪墨了大家的辛苦钱,所以目前就是要等元吾回来再定。因为之前都商量好了由你们和元吾设定标准,签订了合同之后,我们才会帮着收购。如今又这么着急,我们也是难做呀。”张氏道。
“重瑞家的,我也知道这事儿大家是太沉不住气了,我也都劝了,可大家都眼巴巴的盯着我,不来这一趟,大家都不放心。”董老四叹道。
“我家房子、地、产业都在这立着,小一的毒誓也还在呢,这大家有什么可急的呢?村长也没出来说几句?”张氏颇有先礼后兵的意思。
“村长、族长也都说了,可大家——唉!实话与你们说吧,你们住这沟里,也不常出去走动,村里有些事儿你们也不知道,还不是有心人吃不到葡萄酒说葡萄酸,暗地里鼓捣的一些个破事儿,要么大家也不能这么着急把药材出手,还有挺多家还嚷嚷着明年不种了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张氏惊道。
赫儒依也是一惊,村里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让大家这么激动?
“前两天说是秋闱放榜了,王家四小子中了举人。先前因为中了秀才,得教习他的丁举人举荐,认识了咱们彭城里面,据说在全国都挺有名气的一个教习先生,这教习先生对王家小四也挺器重,收到了自己门下,这不,这次秋闱,人家就中了举人。”
“王家小四这一中举,以后就可以做官了,王家三兄弟自然得去彭城祝贺。听王家小三说,这去王秀才家贺喜的人那是一波接一波,都是一些个达官贵人,光是接礼就接到手软。三兄弟登门,王家小四就自然而然地问了问在村里生活的情况。王家老大说是现在过得不错,现在正跟着赫家在种药材,年下就要卖给金家的三少爷。恰巧屋里就做着彭城一干有名的子弟,就说这金三少爷可是彭城有名的纨绔,现如今和家里怄气就出来自己做点买卖,但是他是出了名儿不成事,靠着卖十全香赚了几个铜板,别到时候就是给了咱们一堆空话,到头来,药材都砸自己手里,就等着发霉了!说是当时金家大少爷也在场,还点了点头,说是弟弟不懂事,给村里人添麻烦了。”
赫儒依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金元吾过去有多纨绔她是没见过,可是与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特别真诚,也能看到他是特别努力的,事实上,只短短一年,他就拿下了三十几家南北药铺的供货权,这就是一般的商业老手也是不容易的,何况他只能靠自己!可如今,彭城里的人不理解他、诋毁他可以,他自己的大哥怎么也这样,虽不是同一个娘亲,可毕竟是一家人啊!连家丑不可外扬都不知道了吗?
这边,董老四也没见到赫儒依气鼓鼓的脸,继续道:“王家老大就笑了笑,说是赫家给了承诺,若金三少爷不收,赫家就都收下,还说了小一的那个赌誓。刘家丫头上前奉茶正好听见了,就说在村里是听说了这么个事儿,说她从小就和小一最好,太了解小一这性格了,当时是大家不信小一,小一一时冲动才说下这话的,后来反应过来必是不会承认的,反正小一这样也不是一次了。赫家现在家大业大,又有京里的大人物给撑腰,大家老农民得罪不起,到时候还不是干吃这个哑巴亏。”
啪!张氏用手猛拍了一下桌子,“这刘家丫头欺人太甚!红口白牙地就这么抹黑我们小一!”
董老四赶坐直了身子,道:“重瑞家的,你先别气。左右这事儿已经发生了,现在在村里传这些话的就是王家老三和刘家人。王家老三不说了,那就是个浑人,刘家人现在就指望着刘家丫头呢,刘家没跟着村里人一起种药材,倒是三五不时地到彭城里打打秋风,给王家人说话那也是意料之中的。”
“这刘小乐怎么会在彭城?王季礼娶了她?”不同于张氏的暴怒,赫儒依倒是很平静。
“这话说得,合着你们这事儿也不知道啊!年初的时候刘家丫头就跟着王家小四去了彭城,本来两家有意结亲的,可王家小四考上了秀才,这就不是刘家能攀上的了,再加上年初去的时候就是跟着现在的教习先生,明摆着王家小四前途不可限量,刘家人也就没争什么名分,乐呵呵地把闺女送去了,现在也是跟在身边,没名没分的。但是刘家人说了,王家小四对他家丫头很好,话里话外都是刘家丫头也算半个女主子了。”
赫儒依蹙眉,道:“可她不才十五吗?”
董老四有些尴尬,道:“年初的时候见过一次,也是穿了耳洞了。”
董老四话落,赫儒依也有些尴尬起来。在大燕国,没有女子及笄这一说,女子月经初潮就代表着成人了,可以谈婚论嫁了。这时候家人就要给女子穿耳洞,从此女子就要戴着耳饰。媒人或者男方家看到这家的姑娘戴了耳饰,就可以上门求娶了。如果说绾发与散发是妇人与未婚女子的区别,那么耳饰就是成年女子与未成年女子的区别了。董老四说刘小乐穿了耳洞,确实稍显尴尬。
“原是自己没名没分地跟了人家,还转过头来埋汰我们小一!王家、刘家竟如此不要脸,当初王季礼考上秀才,我也送了大礼,与他说了明白,如今竟放纵别人这么贬损赫家,这银钱真是打了鸭脑袋了!”张氏气道。
“娘亲!”见张氏气得胸口起伏,赫儒依赶紧坐到张氏旁边,“娘亲,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倒觉得,只十几二十辆银子就试出了一个人的本真,那很值。咱们就是花钱买了教训,给自己上了一堂人生的课,往后让咱们避开这些人,不也是少吃亏了么?”
听了赫儒依的话,张氏的气顺了顺,“也是,咱过好咱的日子,别人再说什么,只要咱自己过得好,别人也只能羡慕、嫉妒的份儿。”
“正是这个理儿呢。”赫儒依笑笑,张氏不生气了就好,为那种人,犯不上!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气得很,但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是啊!不生气就好。咱们也要看看,眼下的事要怎么解决。”董老四道。
“是啊!娘亲,这家里的大事儿都等着您拿主意呢,您可不能被他们气得头昏!”赫儒依撒娇道。
“小兔崽子!”张氏用手戳了一下赫儒依的脑袋,道:“我这几日倒是琢磨着,与其他们放在家里保存不好,变质亏损,倒不如送到我们这里,我们给保存。我们去请宁寿堂的鉴药师傅过来,由他先行甄别药材等级。然后咱们按照夏季的药材标准,先付给他们半价的定金。待元吾回来之后,村长他们三人再和元吾谈价钱。但是,咱们也不能任由他们欺了还以德报怨,这次他们敢信谣言,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否则下次岂不更过分?所以,咱们这次给保存并付定金,可以,但咱们本来只收百分之一中介费,这次还要收取百分之一的保管费。如果大家同意,那就全部送过来,有一家不同意,我们也不同意,毕竟第一次请宁寿堂的鉴药师傅,我们也是要花钱打点的。如果大家不愿意交保管费,那就安心等元吾过来收购。咱们赫家就只给出这两种选择,看他们自己怎么办!”
“娘亲这办法极好!之前都跟我想到了一起,只这后面我不知道怎么去让大家吸取教训。既然娘这么说了,咱就这么决定!”赫儒依微笑道。
这边,董老四可犯了愁。他和那八家总给赫家干活的人都是十分信任赫家的,只是他做了这个村民代表,又不得不去服从大多数人的想法,他知道,以村里人只顾眼前的特点,必是要先拿到手里一部分钱才会安心,可这样,大家的收入必然会减少,虽然每家也就十几文到几百文之间,和卖药材的大数比起来不算什么,可这十几文到几百文,是要他们努力多久才能挣回来的啊!尤其像是他家,整整十亩的药材,还不知道要少收多少钱!
看董老四面目纠结的样子,赫儒依方说出了自己内心酝酿的想法。
“董四叔,我们知道你在这中间也是难做人,万一村里人答应先把药材送来,村里损失最大的就是你了!侄女可以给你一个建议,绝对让你的付出不白费!”
“是什么?”董老四满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