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可强。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不见得是坏事。”
蔡南星语气平和,隐有兴奋。
絮儿懂得那种兴奋,像赌徒一样,希冀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杏眼一横,就要骂人,“别想着死能解脱,死也许是下一场噩梦的开始。好歹这辈子附身到权势鼎盛的萧家,做了半辈子的金枝玉叶。下辈子别托生为阿猫阿狗,没得吃还被人打。”
蔡南星掩不住的笑,轻灵灵的声音,像勾魂的黑白无常摇在手上的招魂铃。
似想起什么,她匆匆收敛笑意,“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句话送给你,希望你牢牢记着。”
“什么话?”
“心肠别太软。比方说现在,该杀了我。”
絮儿愕然,这女人真是狠毒。
同样是二十三岁穿越过来,在古代活了二十几年后真能变成这般铁石心肠?
她不确定。但不影响她进一步试探。
“为什么要杀你?萧定川败走,你儿子被关大牢,眼看元旦新皇正式登基,放你亲眼目睹这一盛况,不比杀了你痛快?”
蔡南星朗声笑起来,因为是强打精神,越笑声音越弱,“不杀我,我找着机会就要杀你。”
絮儿伏低身子静静看她,一张圆盘脸爬满憔悴的纹路,因长时间没有精心药食照料,清瘦了一大圈。
“你准备这么杀我?”絮儿轻挑眉眼,“乐怡在我手上,你除非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蔡南星语气平淡,然而终究忍不住朝窗外看了看,“她是萧淑仪的女儿,继承着她的相貌她的身材,与我无关。”
“那她的性情呢?”絮儿退回床边坐下,慢条斯理摆弄着百迭裙上的褶皱。
“她开朗无羁的性子是你养育而成,言行势必受你影响。”
蔡南星的眼泪默然滚落,翻身冲着墙壁,“她命不好,托生到萧淑仪肚子里,原本就是错误。”
絮儿眼看日头不早,起身要走,蔡南星忙道:“萧定川有兵,李辞的位置坐不了几天就会退给李赟,别高兴得太早。”
被行将就木的人威胁真有意思,絮儿停下脚步,对着纱帐低语:“萧定川叛国,兵从北狄过境的那日,就是他的死期。别管他有多少兵马,朝廷绝不会置之不管。”
蔡南星连声笑起来,笑红了脸。
“真乃幼稚透顶,西北战火绵延三朝,朝廷早已是无钱无兵无粮应对。”
“陈家兄妹为何得先皇宠爱二十年,你以为全凭陈贵妃的美貌和手段?他们是先帝养的爪牙,专管借其脏手层层压榨百姓敛财。否则西北早发不出粮饷。”
“你们傻呵呵端了陈贵妃的老巢,如今朝廷再无人可堵国库窟窿。西北不反,江南、华北这两年遭灾的地方也会有人揭竿而起。”
一席话说完,她以为絮儿会被震撼,却听絮儿冷言讥讽。
“所以你认为这副烂摊子交给李赟,他就能处置?我看是你幼稚,自己生的废物几斤几两,完全没谱。”
蔡南星哑然,李赟治国的本事实在寻常,然而只要皇位握在萧家手中,萧定川、以及信国公府强大的门生故旧,如同遒劲的老树根,必然能托举李家王朝,不至于生灵涂炭。
李辞什么都没有,外祖父死了,亲舅舅在南方当着不大不小的官。无力应对恒荣帝以及前几个皇帝积攒下来的坏局面。
蔡南星关上沉重眼皮,呼吸也重,“好,好,我生的是废物。且看你往后能生养多好的孩儿。”
“治理天下靠明君一人是不能够。你太稚嫩,犯不着和你扯。”
乐怡还在外头疯跑疯笑,拉着太监和宫女在杂草丛中捉迷藏。
话题不可避免拐向她,蔡南星道:“乐怡公主得的脑癌,里头的肿瘤已经病变扩散。原先用蛇毒制的靶向药有些作用,但我实验室里的器材用了二十多年,好多都报废了。你有本事就亲自学制药,没本事就算了,原也没指望她能活多长。”
“实验室?”絮儿眸光一亮,三步并作两步挨过去,“带我去看。”
大约是蔡南星穿越时自带的随身空间。
蔡南星倏地睁眼,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说话呀!”絮儿搡她肩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