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到底是迟到了,到吏部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足足迟到了一个时辰。
有跟他相熟的过来小声询问:“你怎么回事,偏偏今日迟了?齐郎中过来巡视,对你迟到非常不满。”
“齐郎中?”林父蹙眉,“他不是很少过这边么?”
“是啊。”那人道,“所以说你倒霉。”
小小迟到一事,因为齐郎中的小题大做,林父被通报批评,让众官吏引以为戒。
脸上的伤,萧敬信的羞辱,以及同僚的嘲笑,林父一时心里憋气,再加上天冷,在马车外头冻一个时辰,回去就病了一场。
除了林父,还有珍宝斋林府其他人等,但凡是和林珑沾亲带故的,萧敬信都去找了麻烦。因为过继一事情况未明,众人也不知道太子之位花落谁家,万一真落在南昌王府?因此对萧敬信多有忍让,纵得他愈发猖狂起来。
皇宫紫宸殿,萧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眼睛一闭就看见那双黝黑深邃,无波无澜的熟悉瞳眸。
她不恨他,她对他连恨都没有!
阿泷,我们亲手打下的大周要衰败了!
失子、新政不顺、朝臣逼迫他过继子嗣,连番打击之下,萧则足足老了十岁不止,鬓边头发干枯苍白。
“陈懂?”萧则猛地从床上坐起,茫然四顾,连声急唤。
内侍总管陈懂赶紧疾步上前:“奴婢在。”
“给世子送信了么?”他问的是萧琰,萧琰前几日传信回来,说是不日就到。
“回陛下,早就送了,不出三日,世子定然回京。”陈懂也摸不清萧则的心思,如今之计,叫世子回来又如何,世子患有腿疾,早与大位无缘。
不过看陛下夜夜惊梦,不过短短几日,就衰败如此。殿内的那帮老臣一点也不体谅陛下刚刚经历失子之痛,咄咄逼人,看着真是叫人心酸。
陛下虽然在世间最高的位置,身边却没有一个真心关心他的人,一个个只知道从陛下身上谋得好处。
说到身边没有可心人,陈懂脑中突然闪出一张温婉绝色的面容,心中不禁一叹,这世间也就只有先皇后是真心为陛下着想了,可惜天不假年,好人不长寿。
萧则也不知道唤萧琰回来干什么,只觉得在如此四面楚歌之际,他是自己唯一的稻草。萧琰一定有办法,他最聪明,最孝顺,一定能想出好主意。
阿泷都夸过他的,说是以后她的孩儿也要像琰儿那般聪慧,怀孕之时,经常召他进宫。阿泷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说多见见琰儿,肚子里的孩子就和他一样聪明了。
可惜……他到底是不知道这个孩子聪慧与否?
因为这几日萧则病着,辍朝几日,将那些老臣挡在外头,无法得见天颜,这才算耳根清静。但萧则心知,这样挡不了几日,身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对朝臣避而不见。
果真,没消停几日,朝中尚书左右仆射那些人,又浩浩荡荡地求见了。
临淮王府
临淮王妃正在给萧敬孝整理领子,眼中俱是满意:“我儿钟灵毓秀,人品贵重,惇信明义,人中之杰,在这几个小辈中,你最出色,南昌王家的二郎岂能和你比。”
萧敬孝穿了一件衣襟袖口绣兰草的袍子,乌发修眉,眉目如画,微微低头思索的表情认真沉寂。
他一双眼格外乌黑狭长,瞳仁宛如墨勾,眼尾上挑,带着清浅的红痕。
萧敬孝年少便有才名,十三岁时曾隐瞒身份参加科举,中了二甲39名,被时人称颂。
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偏偏有个萧琰在前,光芒大盛,璀璨到连圣人都要忌惮的地步,如此艳阳之下,他的萤火之光也就显得微不足道。
人们夸赞他,只是对少年幼童聪慧的善意表扬,然而提到萧琰,却是肃然起敬。
从小到大,萧敬孝都秉持着一个信念,有朝一日定然要超越萧琰,将他的光芒完全遮掩。到现在,他的信念仍旧没有变过,只是发生了一丝转折。
他不再想着压过他,他要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