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太监一时都没防住,连忙跟在他身后。事情发生只在一瞬之间,谁也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幼帝已经跑到了下面。拾九刚巧感觉到一个球儿滚到她脚边,便将它拾了起来,正要交与太监,那幼帝已经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朕的球!”“是。”拾九连忙起身,躬身将球呈给幼帝,“皇上,您的球在这儿。”幼帝拿过球,脸上绽了笑,却依旧抱着拾九的腿没有松开,仰着头朝她笑:“你、你是谁啊?朕以前没见过。”拾九瞧着幼帝稚嫩的脸,浅浅抿笑:“回皇上,臣妇是秦将军的夫人,今次是头回跟将军进宫。”幼帝看着她,小孩子的喜爱就是来得毫无道理,当下便道:“朕要跟你们一块坐。”拾九无措地看向秦少安,这样的场面她从没经历过。秦少安笑道:“可以啊。皇上想坐哪里就坐哪里。”除去需要将幼帝当成棋子的时间外,其实众人都只将他当成一个孩子,秦少安亦是如此。幼帝身后的太监闻言,连忙搬来了一个椅子。倒是墨萝嫣蹙起了眉头,幼帝对拾九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十分不快,于是差了身边的太监下去将幼帝抱回来。太监连忙领命下去,躬身道:“皇上,宴会之上您不坐主位不成体统啊,长公主派奴婢请您回去。”幼帝道:“朕就要坐这儿,姊姊不要总是管着朕!”他往墨萝嫣那里瞥了一眼,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墨萝嫣头疼不已,若是幼帝在宴会上哭闹起来,就更不可收拾了,于是只好朝太监摆手,算是同意了。幼帝喜笑眉开地爬上椅子,坐在拾九身侧,让拾九给他喂东西吃。拾九嘴角弯弯,给他挑了几个适合小孩的吃食,一边用干净的碗添上一些,一边一一问他是否爱吃。前世她与幼帝接触不多,唯一离得比较近的一次便是祭天之行,不过那会儿幼帝许是起得太早了,所以很是困倦,又一路被墨萝嫣抱在怀里,所以一直未说上一句话。这会儿与幼帝接触,他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反而十足一个小孩样,拾九觉得很可爱,心里柔软泛起。楚逐在那边默默看着,眼底情绪莫测。过了好一会儿,江屿派去监牢的人匆匆地赶回殿中,身后却无那几个刺客的身影。他看了江屿一眼,跪在殿中,回禀道:“那三个刺客……被人杀死在了狱中。”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更晚了,枝加油哼哧哼哧补回来。报复此言一出,殿中当下惊异之声四起,群臣不禁相互窃窃私语,心中各有所思。拾九也不由得惊疑。留下的活口都被人杀死了?她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秦少安,却在他看过来时猛地收回了目光。自然更没有看对面的楚逐。拾九低头沉思,没想到秦少安还有这后招。有这个能力派人去大理寺监牢杀人的人,朝中屈指可数,众人也都心中有数。而这些人中,最有杀人灭口之嫌,便只剩下楚逐了。这是一条最简单的思路,也是众人最容易想到的思路。当然,她知道这几个刺客绝不是楚逐派人杀的。对于楚逐而言,留着这几个刺客当堂对峙,就算被指认,到底也摆出了堂堂正正的姿态,而且他很明白,没有完整的证据,谁也定不了他的罪。况且,以他那么高傲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别人眼中“杀人灭口”的蠢事来。现在这情况,分明是被人陷害了。相比起前世,同样是无法定罪,刺客被杀的局面显然更加不利。若是刺客活着,便是当场指认楚逐,也有诬陷之疑。如今死无对证,就完全可以看成是楚逐心虚。况且,那几个刺客都是由大理寺负责看管的,而众人皆知,大理寺卿江屿和楚逐是多年好友,这便又给众人加深了一层怀疑:是否因着这层缘故,江屿便协助楚逐杀人灭口?而江屿此人在案件上刚正不阿,是否又会因为怀疑此事是楚逐所为,导致自己名声受损,因此愤而与楚逐疏远甚至决裂呢?可谓一石三鸟之计。能想出这个精妙计谋并且成功实施的人,除了秦少安她想不出别人了。墨商之倒是也有那个杀人灭口的能力,但是前世他便没想出这招,那么重来一次,他必定也与前世一样。只有提前知道消息又善于谋略的秦少安,才有这个可能。原来,秦少安的那句“拾九,你不会怪我吧”还有更深的意思。此时,宴会上虽然都是低声私语,但说的人多了,也显得吵吵嚷嚷,嗡嗡地叫人心烦。唯独漩涡中心的楚逐一言不发。拾九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也没办法说什么。若是那几个刺客往他身上泼脏水,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驳回去,现在刺客死了,隐形的脏水泼过来,他连拂脏的立场都没了,无端地开口辩驳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一阵吵嚷之后,墨萝嫣终是反应了过来,让身边的太监示意大家安静,便下令让大理寺继续彻查此事,终于结束了这场宴会。小太监过来要将幼帝抱走,幼帝拉住拾九的袖子,认真道:“你以后常常进宫陪朕玩好不好?”拾九回神,安抚般地看着幼帝笑笑:“是,臣妇一定。”不过她深知,皇宫这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她,以后要少来为妙才是。而幼帝得到答案便满意了,稚嫩的脸上浮现笑意,让小太监抱着走了,被抱走的时候还回头望着拾九笑。拾九也温柔地回以微笑。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位小皇帝倒是和善极了,大抵是还未尝过权力的滋味,还不知道自己是权力最高处的“孤家寡人”。宴会散尽,其余众臣也该各自回家了,拾九跟随秦少安出宫。直至走出云华宫的大门,她都未曾向楚逐那边投去一眼。出宫路上,秦少安没有骑马,与她一同坐马车回府。“手还疼吗?回府之后我再让大夫给你瞧瞧。”秦少安问起拾九手指的烫伤。“不用那么麻烦,已经没事了。”拾九不想兴师动众,连忙把手指伸到他眼前,烫红的指尖已经恢复平常颜色,只余一缕淡淡的药草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秦少安放下心来,聊起方才宴会上的事:“皇上似乎与你格外投缘。”拾九唇角微弯:“是啊,我也没想到,可能是那个滚下来的球刚好落在我的脚边吧。”“我倒是觉得,是因为你与幼帝长得有几分相似,合了他的眼缘。”秦少安道。“是么?”拾九情不自禁地抚过自己的脸,她倒是没注意过自己跟幼帝哪里相像。“你们的眼睛,是有几分相似的神韵在的。”秦少安看着拾九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只觉妩媚又纯然,勾人心魄。拾九转过眼珠避开他的目光,抿笑道:“那可是拾九的荣幸了。”“听说,人都是比较愿意亲近与自己相像的人,许是这个原因,幼帝便与你一见如故吧。”秦少安道,“幼帝自小被长公主带在身边,处处小心呵护,恨不得罩上一层琉璃罩。除了每年一次的祭天必须出宫外,其余时间皆在宫中,身边人都是宫女太监,从未有过朋友,一二岁时不觉得有什么,三四岁时略通人事了,自然就会感到孤独,想要人陪他‘玩’了。”拾九点头,深以为然,幼帝一出生,就注定是维系江山的一枚棋子,没有正常孩子的童年,也是怪可怜的。马车一路徐行,回到了将军府。此时天色已晚,秦少安将拾九送到卧房,叮嘱她早些睡,便准备自行回书房歇息。拾九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终是忍不住问:“秦大哥,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