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南和陈瞻平合伙的小摊挤在小人书摊边上。初二这天一早就有居委的阿姨过来干涉。
“此地唔好摆摊头哦,看看,刚刚刷好的宣传画都被你们蹭脏了。今天下午有领导要来视察的,快点收忒,小朋友好好交读书,花头势噶浓,搞撒名堂经啊?”
今年九月北京要开第亚运会,年前全市就到处可见比人还高的大熊猫笑容可掬地举着金牌竖着大拇指,背景粉绿粉绿的,配着红色大字“热烈庆祝第十一届亚运会在北京召开。”斯南这么没有美术细胞的人都看着摇头“红配绿,赛狗屁,难看。”
两个摊主回过头一看,下半截粉绿色的确被蹭掉不少,看上去像八五医院病房里的墙皮。
“啊呀呀,变瘌痢头了!快点让开,过年大家讪休息,没办法补咧哪能办哦!”居委阿姨急了。
斯南眼乌子一转,招呼陈瞻平把油纸竖了过来,再往小人书摊的书架边上挤了挤,勉强让整幅画露了出来,她拆开一袋水彩笔,选了个差不多绿色的上去套近乎。
“大妈妈,吾有办法,修好后阿拉当心点,唔会再碰着的,等后半天领导来了,阿拉就收摊看小人书,等领导走了再摆摊头好伐?”斯南一脸诚恳,“我们这是寒假作业,勤工俭学体验生活,还要写作文的,帮帮忙。”
居委阿姨看着她用绿色水彩笔把剐蹭到的白色细条一点点涂上,退开两步看,蛮好,看不大出什么了。
这两个陈呢,居委阿姨都认得,顾家的人难弄,顾东文又得了癌症,另一个更惨,爷娘都没了,还有个阿妹在读书。
“那你们注意一点啊,两点钟收摊,领导走了再摆出来。下趟记得提早来居委会申请,否则大家都随便摆摊头,弄堂里一塌糊涂了对伐?”阿姨严厉中带着少许慈祥,走之前不忘叮嘱他们“两点钟记得啊,我一点三刻会得过来的,还有,收摊了卫生工作要搞好,晓得伐?”
陈斯南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下来,看阿姨走远了,又把油纸打横拖回原地,招呼出来晒太阳的小朋友们来看文具玩具。陈瞻平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斯南扬扬下巴得意得很,想到昨天赵佑宁电话里的话,她想了想,把手边翘起角的变形金刚海报压压平“嗯——老陈啊——我跟你说个事。”
“说呀。”
斯南挠挠头,觉得“你可千万别喜欢我”这话实在难以说出口,咳了两声后呼出一口长气“我找你一起摆摊头,是因为阿拉是邻居,是同学,是朋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没有别的意思哈,要是有人背后说——说我坏话,你要告诉我。”
陈瞻平有点为难,觑了她一眼“说你坏话的太多了,你要听哪个?”
“啊?谁?说我什么了?”陈斯南瞪圆了眼,几根卷毛因为静电炸在空中,很是滑稽。
陈瞻平忍着笑“你说话太冲了,弄得郭知行那么好脾气的人好几次都下不来台。”
“那是因为——有不可告人的原因,”斯南哼了一声,“还有呢?”
“你下乡学农的时候太认真了,把我们衬托得太懒,实在没有集体精神,”陈瞻平把一张变形金刚和一包钻石糖交给眼巴巴看着他们的小朋友,把两块钱丢进月饼盒子里,“还有老马在农民伯伯家吃了杯老酒后摔进水渠里,你不拉他,还喊其他班的人去看他笑话,过分了吧。”
“谁让他追唐欢没追上就背后乱嚼舌头了?长舌男,活该。”斯南想到这个就来气,她替唐欢出头,唐欢反而说她暴躁。她哪里暴躁了,都没拿砖头砸落水狗,不要太和平哦。
“算了算了啊,你别说了,我也不问了,反正我在班上是不受欢迎的人。”斯南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其实上学期她和男女生的关系比高一的时候好了很多,居然有同学生日会邀请她去参加,不过她觉得买礼物费钱费时间,拒绝了。
这么一打岔,斯南忘了最初想要和陈瞻平说清楚什么了。
“今天收摊后一道去西宫打游戏机伐?”陈瞻平笑眯眯地问,“《1942》你上次打出来的第一名老早被人超过了。”
“啊?我现在掉到第几了?”
“好像掉第七了。你输的名字是nan吧?”
“靠!”斯南摩拳擦掌,“收了摊就去!”
在边上看小人书的陈斯好抬起头“阿姐,我也要去!”
“你有什么资格去?你第一关都打不过,浪费游戏币!”斯南嫌弃地挥挥手。
“哦,那宁宁阿哥再打电话来,我就只好告诉他——”
“去去去,烦死了你,只许用五个币!”斯南莫名心虚,嗳,刚才好像还没说清楚她不是想和陈瞻平谈旁友呢。
“我有压岁钱,我自己买,呵呵。”斯好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机器猫》漫画书。
不料在他旁边的顾念从《小朋友故事画报》里抬起头“哥哥,我也要去。”
斯好摇头“不行,虎头你太小了——”
顾念“那我告诉爸爸妈妈你和二姐姐一起去——”
“带带带,我带你,但是你谁也不能告诉,好吗?”
“好,拉勾,这是我们的秘密!”顾念一板一眼地宣布。
斯南呵呵冷笑,中午吃饭的时候直接釜底抽薪告诉善让,陈斯好要带顾念去西宫打游戏机。最后北武和善让吃完饭就拎着陈斯好和顾念去了静安公园。陈斯好一脸哀怨地陪顾念坐了十圈电马,觉得自己都变成了一匹电马,走路的时候自带弹簧上下抖动。
年初一到年初五华亭路休市,景生终于和斯江谈上了几天恋爱,看电影压马路都安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