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傅辰郜心底里打了个突,视线不敢往朱珏的方向去,脑中百转千回的想着该如何拒绝,果然,景历帝像是想起了他的娘亲,突然冲着他开口,“老六是个命苦的,确实到的年纪,嗯…”
沉吟的时候,傅辰郜突然站起来跪下,额头点地说起,“父皇,儿臣刚入户部,庶务冗杂繁多,暂时不想考虑儿女情长。”
如此一句,他知道自己必定得罪康妃和四皇子,但是,他,还不想娶妻。
康妃果然脸色极为难看,晒笑了声,打趣道,“呵,圣上,这老六还没开窍呢,先赐下几个教习宫女吧,您瞧着如何?”
景历帝一时间也确实没有人选,点点头,又就着她的手饮了一杯,眼角扫着贵妃神色,霎时想起来自己的宝贝幺子,扭头问傅壬章,“章儿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父皇提前给你相看。”
傅壬章懒懒的靠着轮椅,颇为没兴致,昨夜先生教了他许多,追求人是个很费力气和脑子的事,虽说他喜爱朱珏,可只限于床上,只要他听话,顺着自己,怎么都行的,但要他放下架子去求他,那就很难,这个空档,听见景历帝的话,随口说,“不,我喜欢朱珏,别人都不要。”
什么?
众官哗然,元王的意思是,他爱好男风?
景历帝没料到他如此说,紧接着又问,“朕知道章儿的脾性,玩闹只是一阵,等着年纪到了,还是要娶妻生子…”
皇帝的话没说完,傅壬章就打断他,眉目间尽是决绝,“不,父皇说错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我只想要朱珏这一个男人。”
景历帝震惊还没过去,旁侧的钟贵妃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手指着底下,“朱珏是谁,站出来给本宫瞧瞧?”
歌舞早就停了,一群官员惶惶的坐着,没人敢动,也无人敢发声,上首的傅辰郜隐下恨意,焦急的抬头看向朱珏的方向。
杨镇今日并不在列,他去后殿拟四皇子赐婚的圣旨去,而挨着不远处的郑钟扬,只撇了下唇角,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走到殿中央。
“臣豫恩伯朱珏叩见圣上。”
豫恩伯?
钟静韫突然往前一步,隐藏在后面的太监暗了个神色,听前方的影子放松后讽刺的笑了笑,“呵,豫恩伯的儿子,起来,我看看你。”
朱珏闻声抬头,在昏沉的天气里,他的面容依旧美好白皙,颜色比过了一众的女眷,英气薄发,尤其那一双眸子,犹如天空星子,乍然闪亮。
“果然有迷惑人的资本,来啊,赏金镶玉四件套,另邻国进贡陶瓷兵马刀剑一套。”
后头的太监应喏,钟静韫坐回位置上。
朱珏没甚个表情,低头谢恩。
景历帝沉下脸,康妃见状起身离开一丈远。
“章儿胡闹,难不成你也跟着胡闹?”
这话指责的是贵妃,但朱珏还是跪下,头点地。
钟静韫莫名的笑起来,小声的靠近他魅惑着说,“怎呢,你被戳中心事了,我连他儿子都喜欢,不行?”
景历帝攥拳,绷直着后背不知道思虑什么,突然伸出手去想搂钟静韫,却被美人躲了去,正襟危坐着咳嗽一声,“咳咳,豫恩伯退下吧。”
虽然前边剑拔弩张的,但歌舞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一众官员还是很快就忘记这段插曲,只私底下,对元王更加避之不及。
朱珏回去座位,总感觉有人在用一种极其赤裸的眼神扫视他全身,难堪至极。
抬头向远处望,正巧撞上了仍在打量他的四皇子,四皇子面相肖母,自然的武将气息,如今被圣上安排掌管御林军,手中权利巨大。
四皇子冲着他挑衅般的抬了下下巴,回头吩咐随行的小厮什么,须臾,那小厮从后厢端出来一个茶壶,四皇子伸手接过来,几步跨到傅壬章面前,“老九,听说你双腿残废,当兄长的也不曾过府去看望你,今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当做赔罪。”
男子武将气息自带的憨厚,傅壬章没说话,却是收起了拄着下巴的手,欲从一旁拿起来茶杯,说来巧合,恰好后头的宫女上开胃点心,四皇子一个没站住,被她拌着将一整壶热茶水就倒翻在了傅壬章的左腿膝盖处,从杯子盖中洒处的水还冒着热乎气,傅壬章后侧伺候的太监惊呼出声,上首的几人才看过来。
“章儿怎么了?”
被几个人挡着,景历帝没了看见,索性开口问道。
四皇子懊恼的一脚将那个奴婢踹下端地面上,回身跟景历帝解释,“儿臣打翻了茶水,并无大碍。”
傅壬章仍旧坐的安稳,只眼底的黑潭变得越来越浑浊,越来越汹涌的预兆。
康妃赶紧站起来笑骂他,“你个老四,整天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向你弟弟道个歉意。”
四皇子顺坡下驴,后退作揖,“九弟饶兄长这一回,下次必定小心。”
景历帝喜欢看一众皇子都和气的假象,笑哈哈的解围,“没多大的事,来吧,歌舞继续。”
四皇子侧眼看傅壬章的面色,呵,真瘸了?他才不信呢。
朱珏在侧面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头涌出来一股强烈的酸涩感,替傅壬章,也替自己,掐了下自己手心,没再继续看那个男人。
而傅壬章第一个抬头看向的是,景历帝旁边的钟贵妃,钟静韫不知怎么,全程没有注意他,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的瞄着后头紫褐色衣袍的太监,终于趁着个空隙出去,路经树林后的假山时,钟静韫停下步子,回头对着身后唯一的太监颐气指使道,“祥生,去抬轿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