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珅,远远地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朱砂玺印,忽然有了一种鲜血淋漓的错觉。
和珅出宫回府之后依旧恍惚失神,沐浴焚香过后,却仍然不能让自己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在嘉乐堂中静坐片刻,就听花园里一阵骚动,下一瞬间,帘子被掀开,一道人影窜了进来,和珅刚起身,来人便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和珅无奈地一笑:&ldo;说过多少次了,也是成过亲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rdo;
能在和府如此藐视礼数的,也惟有他的独子‐‐丰绅殷德了。
&ldo;阿玛!&rdo;这个慡朗少年面上的笑容一如当年,这是和珅花了多少心力才栽培出的清风明月一般的性情,与他自己……全然不同的明媚开朗。&ldo;我难得回家一次,你就别念我啦!&rdo;
和珅一怔,直觉地开始正衣理冠,丰绅殷德一把拦了:&ldo;公主没回府,你别总这么端着……多累啊。&rdo;
和珅想板起脸却没秉住,露出今天第一缕真心的微笑,半是宠爱半是无奈地道:&ldo;你啊……别府住了那么久,都惯吗?前些日子我差刘全给你送过去的东西可都收到了?&rdo;
丰绅殷德微笑着听着当朝中堂如一个最平凡的慈父絮絮叨叨的嘱咐,心思却不知飞至何处‐‐其实,他根本不想当这个额附‐‐大清有制,额附尚主之后只可领虚衔不可掌实权,加之他与十公主成婚半年有余,相见次数屈指可数,公主偶有传唤,还得重金买通府中的教养嬷嬷,否则传扬出去,就是放荡失礼,没了公主身份,哪怕她是特例御封的和硕格格!所以他日日里无所事事,过他如笼中鸟般华丽却‐‐无味的生活。
但他知道,这门亲,他非攀不可,哪怕非出自他自己的意愿。
他的父亲需要这段联姻这个身份‐‐才真地能在属于他的舞台上放手一博。
那就够了,他们父子,只需要一个人,能纵横天下指点江山。
与儿子直谈到深夜秉烛,碍于礼制,丰绅殷德却是要回府了,和珅亲自送出垂花门,望着他打马走远,才凝住唇边最后一丝笑意。
是啊……他还有丰绅殷德……还有这若大家业!
无论前事如何,这路,总要走下去的。
&ldo;刘全。&rdo;他神色间已又恢复了往日的坚毅精明,&ldo;从咱家库中挑柄上好的玉如意,送至嘉亲王府‐‐注意避人耳目。准备一下,我要出门。&rdo;
刘全忙呵身应了,又小声问道:&ldo;夜深露重的,爷是要去哪?&rdo;
和珅掩下眼睫,顿时如浮云弊日,敛去一室风华。&ldo;……顺天府大牢。&rdo;
第五十一章:回首百年将相思退,山呼万岁嘉王登基
&ldo;和中堂是来送我上路的吗?&rdo;钱沣舒展了双腿,铁制的镣铐发出一阵响动。
和珅命狱卒开了门,提衣坐在钱沣对面:&ldo;你总该知道,入关以来,大清就没处死过一个御史。&rdo;
&ldo;那是康熙爷定下的规矩,为着广开言路,御史任上都从未有因言获罪之事‐‐如今钱某既已被关进大牢,就也想到了死‐‐和大人可以去花枝胡同钱某居处看看,堂上正停着一口薄棺,等我躺进去!&rdo;
相比于钱沣的大义凛然,和珅却是平静的很:&ldo;我们共事多年,早年一起前往山东查国泰案,和某就知道你不怕死,铁骨铮铮。&rdo;
钱沣还不及得意,和珅又紧接着冷冷地道:&ldo;可这一次,即便钱大人你一头撞死了,和某也绝难对你生起半分敬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