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海楼瞧着她,极有耐心地等她笑完之后方才拿起手机问她号码,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报给他。
“我听讲现在已不再发放机车牌照。”她装出平常的样子,去看他停在一旁的车子。
“谁说的”他问她。
“忘记了,只听说原来有机车牌照的人都已经撞死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好命的,你是其中之一。”
他低头在手机里打呦呦二字,听见她的话,目光自下往上抬起来,悠然地望着她。
好久没人讲他好命了,换个人说,他会以为那是讽刺,不过杨呦呦有她本事,说每句话都像真心实意,好像她不会有坏心眼,她不过一个平凡迟钝的女孩,说一是一。
“说不定是没轮到我,下一次你开电视,就能听到新闻上播我撞山而死。”他在漆黑夜色里开一个不合适的玩笑,夜风寒凉,吹得杨呦呦打一只冷战。她回望他,忽然觉得他同她千山万水,有一辈子的距离,如果他真有一日车祸出事,她也无法去葬礼上治丧,因为她连他朋友都不能算。
“别瞎说。”她闷闷道,心想她都没有来得及同他有些什么,怎么可以任他死去。
贺海楼看出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不声响,把手机插回裤带。
“帮你叫车。”他说。
杨呦呦摇摇头,一屁股坐在路边,垂头丧气说:“已经叫好,你早来五分钟,我就不会急到痴线。”
“那不好意思。”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坐下前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食指一弹掉出一根。
他问她意见,她耸肩。
“无所谓。”她说,“蛋糕分完吗?你有没有吃到最甜那一块?”
他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烟,也是偏头,下巴收紧嘴唇用力,将那细白条送入火焰之中。
“不错啊。”他答,两颊伴随吸气凹进浅浅一道。
杨呦呦分不出香烟的优劣,但直觉他指尖夹着的那根不好,太呛人,吸进喉咙里像吸进了一把沙。
他敷衍她,她也当真话听,回他纵容地笑容。
对面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贴着一款新出的冰淇淋招贴,北海道牛乳制品,一定昂贵又美味。
“请你吃冰啊?”
杨呦呦没头没脑突然问,打开巴掌大的手包找钱,可惜统共才摸出一张十元,一张二十。
“好穷困,请你吃完冰,便不够车费。”
她笑说,将一张张票子展开了铺在膝盖上,话没说完就来一阵妖风,卷起钞票就跑,杨呦呦伸手捉住了一张,剩下一张跌在远处的水泥地上不停翻滚。
“哎,算了。“
她懒得动,支着脑袋冲贺海楼说。
“要不你请我吃吧。“
一边说一边将剩下的零钱放回了空荡荡的手袋里。
贺海楼掐了烟,隔着一层烟雾看着杨呦呦,杨呦呦正好低头,露出一只圆润的发顶。她的头发很黑,油亮有光,垂在肩膀上像一条小猫的尾巴,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贺海楼着魔似得伸出一只手,挨近些,又近些,只差一点点。
距离,他永远拿捏得很准,像抽烟,最后一口燃尽刚好烧到过滤嘴。他改变主意收了手,起身去便利店买冰淇淋。
店里孤零零一个男孩子,正低头偷偷玩游戏机,见有人来,便将游戏机塞进柜台起身欢迎。
贺海楼在冰柜里随便捡了一只冰淇淋,又买了两瓶水,付钱出门,回去路上捡起了从杨呦呦怀里飞出来的一张旧纸币。
他不知道杨呦呦正看着他,看着他弯腰低头,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把那张纸币拾进手心里。这举动一下让她红了脸,心脏突然长出了小兔的腿,一下一下鼓动着往胸前顶。
贺海楼不一样了,杨呦呦古怪地着了迷,似乎喜欢他为那十块钱折腰,然后又像个男子汉坦坦荡荡地站起来。
“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