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出来升平公主府,郭暖拉上书童阿福驾驶马车驱车赶往外郭城。
公主府邸虽说处于郊外,不过周围环境并不偏僻,离皇城城墙也不过五六里的路程。与皇城内繁华拥挤的坊间比起来,郊外山水秀丽,庄园错落有致地林立在山间低坳。
当然能有这种居住环境条件的,无外乎是一些在朝廷当官任职的达官贵人,亦或是那些低调的世家大族,以及一些做大批商贸生意短短十几年崛起的爆发大富户。
郭暖在马车行驶在柳树石板驿道时,偶然掀开马车帘,看到路旁鳞次栉比的大庄园并排散落着,其建筑豪华程度不亚于升平公主府邸,这让他有些暗暗咋舌。
料想是哪个朝中重臣的宅子,或是王卿贵族之所。阿福听闻郭暖的想法,却是不以为然,随即嘴巴一撇,告诉郭暖,那些他刚刚看到的大宅子,只不过是一些各地来到长安做茶叶,丝绸,海盐生意发家的暴发户而已。
阿福好歹也进过几年乡塾念过四书五经,正如有着一般读书士人的价值观,士农工商的等级排列高低次序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即使那些商人偶然由于运气发了家,家中有了几万两银子,也衬托不了自己出身卑贱的地位,即使一个破落的寒门仕子,面对面碰见衣冠华丽的富商,也是一脸傲气。
不过郭暖听到这番话并不在意,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个主意。方才经过一富丽堂皇的庄园,府门前高高悬起的匾额“方府”正好印在他眼前。得知是那方家是前两年洛阳来的第一大茶商的私宅,郭暖顿时两眼放光,隐隐约约,缺钱快疯了的郭暖有了些捞钱的眉目,只是一时脑中还没形成一套明细的策子。
也许以后得寻思找个合理的理由到方府拜访下,看能不能搭上一些关系,也许可以解决一些自己资金的匮乏状况。郭暖脑中一时翻涌不已,打定主意,两声一拍,心底轻松了不少。
甩甩头,郭暖便不再耗费心神去打这王家的主意,决定叫阿福快点驱车,准备赶到白水河堤旁的明月曲逛逛,一早便听闻那里的酒水很是不错,尤其是凉州出产的葡萄酒。
绕过天津桥,过了常衡大街,郭暖二人花了半个时辰总算赶到了明月曲。
明月曲是处于郊外的小城区,一般这里的流动人口较多,无外乎是那些进出长安城,期间途经明月曲的人流。人员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但大多是老实交巴的农民居多,成担子山货,蔬果抬进城的农民,猎人,还有些商队马夫。
郭暖挺喜欢到市井的小巷地方,主要是搜罗一些寻常价廉的小吃美食,或是到酒馆喝几盏酒,纯当是闲暇时消磨时间。
迈入一家坐落在清水河边的酒馆子,此时正是清早皇城开门的时候,酒馆子里面已经是坐满了七八分食客,觥筹交错,行酒令的哄闹声,室内显得闹哄哄的。
嗅了嗅空气里的烈酒味道,郭暖显得有些兴奋,眼光闪烁,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这些天来,郭暖一直没怎么出门,老老实实就在府里待在,肚子里的酒虫可是馋得很。
不过升平倒没有限制驸马郭暖的意思,府里的保卫士兵除了偶尔到郭暖住所院墙外照例巡视一番,也没进去刁难他们主子俩人,一切显得很平静祥和,所以郭暖的人身自由是有的。
至于刚进府第一天碰见升平,此外在四五天里,除了时不时张望到府门口会有几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早上匆匆出去,到入夜时分又驶回来。
期间见到过升平那个女人,在仆从众星拱月般的拥簇下进了府里,郭暖便一直没再与她交谈过,好像升平也一时间忘记了府里有驸马这号人。
既然升平没有搭理郭暖的意思,他也乐得清闲,大有一番和升平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昨天见到狐狸般乐呵呵的黄公公和郭暖打招呼,在人工湖畔晨练的郭暖见到这个熟人,也挺大度的应了一声。
此外还在到柴房借几捆薪柴期间,恰巧遇到公主奶妈,好死不死白了她一眼,还以前些日子的颜色,气的奶妈肥嘟嘟的脸颊一颤一颤,末了特意提起下个月的房租的事,两人相互威胁了一下,这些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好像郭暖在府里的生活慢慢融入了。
随处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也顾不得四处闹哄哄的食客们嘈杂的声响,郭暖叫店家要了两碟茴香豆,一壶竹叶青,一笼韭菜包子,外加一盘烧牛肉,他便于早已饥肠辘辘的阿福敞开肚子吃起了。
在公主府里,两人的日子确是过着很差劲,生活条件与锦衣玉食的郭府比起来,简直矮了一大截。
“你说哪有驸马当到这种落魄的份上的...”
郭暖一手抓住一只大蒸笼包,囫囵吞了下去,打个饱嗝,口齿不清地朝低头嚼牛肉的阿福说道,神情颇有些不满。
“唉,少爷,您就忍忍吧,我们过得是寄人篱下的生活,人家哪有好脸色摆给咱们看,昨天我去伙房那里借柴薪,来回跑了四趟,那丫的伙夫一直装作听不到,说伙房也没柴烧,还是您亲自去借,卖了廉价的驸马面子,才得了几捆柴,不然那天晚饭就只能吃生米了。”
阿福好似逆来顺受惯了,哀怨了一句,便不再说话,把目标对准桌面上的那盘牛肉,像只饿狼,狠狠地撕咬起来。说归说,看样子,阿福对公主府里的下人跟他们主子一样刻薄的行为也很是不爽。
“嘿,听说了吗?由于朔方兵粮匮乏,郭大帅亲自率领朔方二十几万的士兵在河中一带耕种稻麦...”
邻座聚起三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此时在谈论闲事,郭暖耳尖,刚好听到这句,不由来了兴趣。
“阿福,近期时候,在朔方的战事吃紧了吗,连朝廷供应的兵粮都不够了?还得逼的我阿父这个大元帅亲自带头种起粮食来了?”
郭暖皱了皱眉,轻轻把竹著搁在桌沿,抬头朝阿福问道。
阿福点点头,也停下了吃东西,接了话茬答道:
“嗯嗯,照日子来算,老爷也有一年多没回长安了,上年节度使要照例到宫里,为的是给皇帝述职报告边关军情事宜,老爷当时抽不出身,没有回长安,听说朔方那里战况不太妙,吐蕃一直发兵侵扰边境,两方军队都死了很多士兵,而突厥又虎视眈眈,一到战事激烈的时候,消耗军粮就会很多。”
“难道边关就不能有消停的时候?朝廷应该想办法从各地调兵才是?这样僵持,很不利于边境的稳定啊。”
郭暖有些疑惑不解。
阿福一抹嘴,大大咧咧说道:
“哪能呢,上两个月,刚从边境传来消息,吐蕃攻破了甘州、肃州这两州,大肆掳掠了一番,可苦了那里的百姓。末了还不是朝廷派了一个使节团到吐蕃议和,赔了一百多万两白银和一批大粮食,被狠狠宰了一顿,才让这般豺狼心满意足地退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