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何忻坐大巴到市区内,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菊花,白色和黄色,搭配起来清新淡雅。从花店走十分钟就是小巴站,再转一辆地铁,一辆小巴,就到了。
司马祥不是土葬,事实上大部分香港人都不是土葬,而是火葬,然后骨灰坛放进骨灰龛堂。因为香港人口密集,加上土地稀少,很多逝者连安葬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不少人会选择骨灰龛场来储存骨灰。骨灰龛场是类似巨型寄存柜的设施,一格一格,每一格即为一个龛位。
想想看,一整面墙全都是按照骨灰坛大小而隔出来的龛位。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墓碑,上面有逝者的照片,详细的身份描述:姓名、生日、忌日。由上到下,由左至右,密密麻麻,四处都是家属祭拜时点燃的香烛,放置的贡品,何忻第一次来的时候,看着就感觉浑身发凉。
只不过再害怕,也已经过了几年,再一次面对时,何忻已经能够处之泰然。
今年何忻似乎来得早了一些,司马祥的龛位摆放的贡品和花束都有些不新鲜了,龛位上也落了些灰尘。以往何忻到来时,都是光洁如新,水果和花也都是水灵灵的。把花束放到一旁,何忻拿着原本的东西去找地方扔掉,她询问了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隔着不远有一个专门收集这些的垃圾桶,五分钟的路程,很快就能到。
再回来时,就看到了正在更换新鲜水果和花束的司马念祖。尽管是一个背影,但何忻依旧认了出来,高高大大,很挺拔,远远望去,像一座山。
几乎是同时,司马念祖回头,也看到了何忻。他面容肃穆的对着她点了点头,声音低缓。
&ldo;你来了。&rdo;他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说了这么一句话。
&ldo;是啊,&rdo;何忻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道:&ldo;你今年有点晚。&rdo;
司马念祖没有否认:&ldo;有点事要办,所以迟到了。&rdo;
何忻顺着他的话题道:&ldo;下次早点就行了。&rdo;既然来了,就不算迟到。
她想,祥叔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的。回想起那个豁达又宽容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何忻就是可以这样肯定。坦白说,那些日子,见面时何忻从没见过祥叔生气,说起话时,他总是开怀大笑。慢吞吞的笑,还有些孩子气,有时又很睿智,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人家。
可是这样的老人家却去世得那么突然。
从司马祥的葬礼上回家之后,何忻曾经去翻找过报纸,本来以为是正常去世,那么是不会有相关报道的,没想到还真的有。在社会版,很后面,非常小的一个版块,说是犯人之间口角,激动起来误伤了另一个犯人,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当然,上面没有写具体的名字,只写了犯罪人员刘某,李某,受害人司马某。
加上在葬礼上,司马老太神情激动,司马念祖恨不得要杀人的表情,那场争执……
还有,这些日子里他奇奇怪怪的动作。
光是这些也足够判断了。
司马念祖想要报仇。
而他要报复的那些对象,就是在葬礼上出现的&ldo;明星脸&rdo;,都是跟司马祥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何忻不认识他们是谁,不过偶尔在财经新闻上看见过,不是总裁就是总经理。在众多香港富豪中毫不起眼,但现在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社会成功人士了。
所以,何忻能够理解司马念祖完全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的心思。
司马念祖不想跟任何人有瓜葛,不想有累赘,也不想连累别人。
然而在这一天,司马念祖却打破了何忻的刻板印象。
‐‐
两个人一手一脚的收拾完龛位,司马念祖提出要送何忻回疗养院。
因为是同路,再说上一次何忻和司马念祖两个人&ldo;互相帮忙&rdo;时他也送了何忻回去,自然而然地,何忻并没有想太多的就同意了‐‐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得少了。
司马念祖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何忻的生活中。
事实上以前并不算频繁,只能说或多或少都有司马念祖在不断地避世的关系在里面。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一下子就变得邻家了起来。
不是司马念祖忽然和蔼可亲了,而是他慢慢地融入到了疗养院的生活中。
就像一个沉默寡言却稳重可靠的义工,社会活动志愿者一样,无论是有活动还是没有活动时,何忻都能常常见到司马念祖的身影。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司马念祖总能帮到何忻的忙。如此这般,疗养院里不少的护工和老人都在说,司马先生在追求何姑娘,单箭头的那种。
何忻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吓得。
她承认自己对司马念祖很有好感,甚至这种好感是超越了社会道德和是非观的,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接受司马念祖这种虚假的追求,在这种追求里,何忻看不到喜欢。
只能感受到满满的恶意,世界对她的恶意。
就像对待那个相亲对象一样,何忻不需要想就知道,自己实在没什么可图的。唯一一个比较有价值的地方,是她有一个能力很好、长得漂亮、为人精明干练的表姐,以及表姐嫁了一个人称&ldo;股神&rdo;的老公。碰巧,司马祥祥叔以前是做股票经纪的。
何忻并不清楚自己的表姐夫罗敏生跟那几个老板有什么关系,不过看司马念祖连&ldo;美男计&rdo;这招都想出来,如此豁的出去。那么两方大概是有点关系的,可能关系还很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