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时候谁家还吃晌午饭啊,等后晌了让你弟妹帮着你做饭。可别再瞎糟践东西了。”张氏拿了个窝窝头,悻悻的吃了两口。
田铁石接到媳妇的眼色,本来想说的话也没说出口。这会儿见他娘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也暗下里冲媳妇竖了竖大拇指。不是他有了媳妇忘了娘,而是他娘也太欺负他媳妇了。
吃了饭,田老汉带了几个儿子下地,田铁石当然不在其中,因为田老汉还指望着,让他种那两亩没收成的带了灾的地呢。田铁石跟李青暖打了个招呼,然后拿了些铜板文钱就出了门。
田铁石先是找了几个帮工的年轻人给犁地,然后又抽空去了一趟镇上,给自家媳妇买了些女人爱吃的零嘴儿,又花了二钱多银子按着药铺掌柜开的方子拿了写补气血的草药。想了想,回去的时候还绕道去后山窝了一下去逮了只兔子。
等到了后晌,他才让用八文钱雇来的牛车下了地。这个时候,用牛车的地方多的去了,所以他也没好意思去李青山那里借。正巧地邻家雇了牛来犁地,他也就少出了点钱让人家一块帮忙给耕了。
留在家里的李青暖和小张氏分别收拾了灶房、喂了猪。然后小张氏就凑到翘着腿坐在屋檐底下嗑瓜子儿的张氏身边,时不时聊上两句,这话里话外可都是挤兑大房两口子的。
李青暖懒得听她们指桑骂槐的咧咧,干完活儿就回了自己屋子里。没过一会儿,林月娘挎着个盆子脏衣服来了田家,叫了张氏一声大娘,就唤了李青暖出门。
恰好这些日子换下来的衣服没洗,李青暖麻利的收拾了她跟田铁石的脏衣服出门。可刚到院里,就瞧见张氏从正屋提溜出两身还沾了泥的粗布麻衣,让她给洗了。
洗衣服?好啊,反正她是干活小能手,不过这洗出来的效果,希望张氏有心理准备。
河沟边儿,林月娘特地拉着李青暖寻了个偏一点的河段,然后黑俏的脸上带了两团红晕,这倒是把李青暖看的一愣。月娘性子随了男孩,想来是泼辣敞亮的,今儿怎么也含羞带怯起来了?
“青暖,东巷村的赵大姐给我说了门亲事。”林月娘羞涩的小眼神儿瞬间就水润起来,见李青暖笑着看过来,她赶忙低下头去忙活手里的脏衣裳。
李青暖毕竟是过来人,这还瞧不出来?只怕这丫头早就晓得男方那人了,现在心里肯定也是愿意的。都说再强的女人,内心都是柔软的,可不就是,这在村里出了名能干彪悍的女孩,一说到东巷村那男人就羞答答起来。
“月娘,这是好事儿啊,瞧你这模样,林大叔跟林大娘也都打听好了吧。”李青暖笑呵呵的挑了一块石头,用棒槌敲打着衣服。“东巷村倒是不远,有事儿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林月娘脸蛋红彤彤,“娘说那家人是普通人家,但家里没兄弟姐妹,事儿少,那家的长辈也都是和善的。。。。。。”
俩人低声说着,手上活儿也没停歇。到最后的时候,李青暖还“一不小心”平着砸破了王氏的一件衣服。而另一件更是不经意间勾在一块石头上,撕拉一声裂开了。不过她哎呦都没哎呦,只是很淡定的把衣服拧干收进了盆子里。只看得一旁原本还娇羞不好意思的林月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冲着她挤眉弄眼的。
李青暖进院儿的时候,就看到张氏扭着身子靠在大门洞里候着呢。
“怎么,洗个衣裳要半天?我还当时跟哪个汉子跑了呢。”张氏的嘴里,向来没啥好听的,这会儿臭气熏天的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李青暖好脾气的咧了咧嘴,没有反驳张氏,而是极其淡定的当着张氏的面抖露开被自己洗坏的两件衣裳。。。。。。
张氏嗷嗷怪叫一声,就张牙舞爪的冲着李青暖而去。那两件衣裳可是老大成亲前才给她跟老头子找裁缝做的,因为珍惜着她常日里都舍不得穿。也就那天去五婶子家串门,为了显摆才穿了一天,后来因为溅了泥点子,她才换下来。
山里人家,新衣裳可不是常有的。这要是被老头子知道了,还不得骂死她!
李青暖又不傻,会等她动手。直接侧身,顺道借着木盆的掩饰扯住张氏半拉扯住的破衣裳,然后稍稍用力就带了张氏个踉跄。
她也不给张氏开口找茬的机会,赶紧放下木盆上前,一边扶住张氏,一边很是恭敬的低头认错。那小声小气自我检讨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受气小媳妇。
张氏张了张嘴,可碍着李青暖那好到几乎喏喏的认错态度和自我检讨的认真,她还真不好再数落或者咒骂她。张氏可没忘记,自家老头子那点心思和算计。
哼哼了几声,张氏把手里的坏衣服往盆子里一丢,一扭屁股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拉着驴长脸地说了一句,“记得把衣裳给缝补好,真是个败家娘们。”
见张氏回了屋,李青暖才咧了咧嘴,她也是料定了,张氏再泼也不会上手真的打了新媳妇。不然前两次,张氏手里的杯子盘子怎么会次次都冲着自家男人而去?
正在西屋的小张氏,趴在窗口往外瞅了半天。见新嫂子又被婆婆给了没脸,她心里那个幸灾乐祸哦。别看小张氏嘴上不敢说啥抱怨的话,可心里早就不耐伺候婆婆了,可她毕竟是做人媳妇的,就算再恼火,也不敢伸手打骂。现在,家里出现另一个一点不受待见,还被公婆处处挤兑欺负的嫂子,她心里居然产生了诡异的平衡。
“娘,你看啥呢?”明子练字儿练的正没趣儿呢,这会儿一抬头瞧见他娘自个在那嘿嘿直乐,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毛笔凑了上去。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读书,每天摇头晃脑的被娘逼着写字儿背诗,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真是憋闷死了。可为了避免被爷爷拉去下地干活,他只能装作很渴望读书,时不时还得跟爷爷奶奶许诺,说以后考了大官可孝敬他们,也光宗耀祖。
小张氏乐呵的冲儿子挥了挥手,“你赶紧再写会儿字儿,一会儿娘让你大伯娘给做好吃的。”
后晌饭的时候,小张氏靠在灶房门口东扯一句西掰一句的,就是不愿意做饭。最后又借了明子要人照看的由头,才从张氏嘴里讨出歇着的话。李青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不仅被张氏一顿嘲讽,还被赶去继续做饭。她照旧大油热火的炒菜,因为是故意添堵,她还特意从肉瓮子里捞出了一大块红肉炒进菜里。
吃饭的时候,张氏的筷子还没动,脸颊上的横肉就上下抽动起来,而田老汉的脸色不见得好到哪去。在座的也只有几个小辈,看着桌上一大盆子的肉菜喜笑颜开。
田老汉用筷子翻了翻盆子里的肉,面色不善的瞪了一眼李青暖,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他能说啥?说嫌新媳妇做饭的油水儿大了?还是说嫌她做饭放肉了?那不明摆着闹笑话吗!
最后几个人吃的是油光满脸,就连脸色阴郁的张氏也不甘示弱的跟孩子们抢着吃肉,最后她那肥厚的嘴唇角上都开始沾上油渍了。
“老大家的,这个月家里给你的九十文钱,你看着给灶上添东西。不过那小翁的猪油跟肉,能不吃就不要吃了,咱们过节可没钱再置办了。”张氏放下碗筷,用手掌抹了一把嘴角,那明晃晃油印子怎么看怎么让她心疼啊。
田铁石刚要开口说什么,就感觉到媳妇桌底下拉住了他的衣角。想了想,还是叹口气没说啥。平日里就算他不当家,也知道,一个月九十文钱根本养不起一个家。不说肉铺里的肉都要十几文一斤,单说那贱到没人要的猪骨头也得五六文呢。更何况再买点别的物件了。
“娘,我晓得了,赶下个集上,我去镇上买点菜籽儿油,要是钱不够我再添点。”李青暖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可面上却依旧畏畏缩缩,像是不敢反驳张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