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萧会。
他久睡不能成眠,辗转反侧几番,终是忍不住披了件外袍来到了扶疏的屋子。他走动时的动静惊醒了慧能,见他费力的揉着眼睛同自己说话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酸楚,“先去休息吧。”
慧能本想拒绝,但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些话要同昏迷的人说,便点点头又退下了。
萧会在床边站了许久,才弯下腰来,就着微弱的烛光对着扶疏怔怔发呆。
越对着这张脸,他便越回想去以前的韩桐来。
韩桐自嫁他后,一直都是沉静的,她知他心中有人,便先行开口愿意维持着这有名无实的姻缘,人前也愿意配合,哪怕后来被他醉酒强行落实了夫妻关系,她都不曾怨过半分。她唯一一次与他闹翻也不过是看出他有助刘方谋反之心。
“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萧家满门陪葬吗?”
当年那个淡然矜贵的女子沉静的反问犹在耳侧,萧会死死闭了闭眼,他只知道自己当初冥顽不灵一意孤行,最终应了那句满门陪葬,唯一所幸的,也不过是韩桐死在了萧氏满门被灭之前。
萧会自认是个有错便改的人,可韩桐早逝,让他连说一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虽不知你是谁,无辜牵连了你实在抱歉,我明日就找阿姝为你解毒。”萧会盯着扶疏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声,又摇晃着走回了自己的屋。
直至他走远,那道伏在房梁上的人影在沿着阴影缓缓落下,对着扶疏看了半晌,整个人如同隐没在影子中消失不见。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已是很快的赶到了清乾殿。
许是知道他会出现,穆沉渊此时并未睡下,他穿着一件素白的袍子,正捏着枚棋子对着微弱晃荡着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影子静悄悄的出现,也不敢打扰到他,只安静的立在一旁。
片刻后,穆沉渊垂下双目,淡淡问道,“如何了?”
“中了不知名的毒,萧宝姝所下。”影子安静的回答,又加上一句,“开启宝藏的钥匙并不在萧宝姝身上,刘方已派人去挖韩桐的墓。”他说着一顿,垂在腿侧的拳微微握紧,“他怀疑那钥匙在韩桐墓中。”
穆沉渊将那枚棋子轻轻放落,偏头似笑非笑的扫他一眼,声音低哑叫人听不出情绪,“朕还以为你不会说。”
影子一噎,被笼在黑影中的脸色十分难看,半晌才艰涩道,“我忠于皇上。”
“呵。”穆沉渊轻笑了下,随手将那棋子丢进棋盒中,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问,“萧会何时会让萧宝姝出宫解毒?”
“明日。”
穆沉渊微一沉吟,抬手将棋盘上散乱的棋子拢在一处,淡道,“明日……朕也出宫一趟。”
“皇上不可。”影子面色微变,忍不住出声阻止,“若皇上在宫外有什么不测……”
“正好遂了刘方和太妃的意,换个他们想要的皇帝。”穆沉渊冷静的接下了这句话,似笑非笑道,“朕猜是沉意,你是我萧家可媲美先帝的痴情种,又愚衷的很,他们说服不了你;沉舟向来有心他们怕是不好掌控,绝不会选择。”
影子脸色惨白,慌忙跪倒在地,“影子忠于皇上,沉意也无意帝位,皇……”他还待陈情,年轻的帝王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深如子夜般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朕信你们,可不信那刘氏兄妹。”
他边说着边缓缓起身,“跪安吧。”
影子张张嘴,还待说什么,便听到头顶的声音已经冰冷,“大哥,跪安吧。”
他心中一震,心缓缓沉入谷底,躬身便隐没在阴影中,当真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