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会。
群臣朝拜。
段锦宣叫起。他虽然在微笑,但一股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已经淡淡地发散开来,满朝文武都感到一丝压抑。
山雨欲来风满楼。
熊尧缓缓抬起头,眼角的余光扫过贤王段锦风,一丝厉芒一闪而逝。
当他再次向御座方向看去时,脸上已是一派平静。
例行公事过后,朝堂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朝臣们都不出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熊尧‘不负众望’,上前一步,面色严肃,语调铿锵:“臣弹劾贤王段锦风,其罪二:贪得无厌,与民争利。以琉璃为例,贤王烧制琉璃,改名‘玻璃’,倾销贱卖,致使数万琉璃工匠失去生计,民怨四起。”
“天地生财有数,不在官则在民。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者,民安能如之哉!今贤王聚天下之财于己身,为祸四方,致使生民流散,请陛下圣裁!”
段锦宣颔首,示意段锦风:“贤王,对于熊爱卿的弹劾,你可有何回辩?”
熊尧表达的意思很明白:贤王经商太多,超过朝廷默许的底线了。
虽然大晋律法严禁王侯官宦经商,但是没人和钱过不去,他们大可以私下找人代理,或者干脆挂名控股,这般那般,总能拿到不少银钱。
但贤王铺设的摊子显然是太大太肆无忌惮了。
古人认为,天地间财富是有数的,你手里的钱多了,小民百姓手中的钱自然就少了。
多年来,贤王发明了许多新奇的物美价廉之物。他大肆倾销这些贱价商品,致使同类商品价格暴跌,许多像琉璃工匠这样的手艺人最后都没饭吃了。
没饭吃的手艺人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各地官员深恶痛绝的闲散流民。
古之大乱,皆源于流民。
各地官员的政绩,与流民数目息息相关,你治内的流民多了,你的管理必是出了问题。
什么,你说让他们改行?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是祖祖辈辈就靠这一门手艺谋生的人,他们根本改不了。手艺人越老越珍贵,年轻人还可以去当农民,年老的呢?贤王这是绝人活路啊。
与民争利,是一种会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的罪名,比谋朝篡位更让百姓怨愤。
贤王的地位很大一部分是升斗小民支撑起来的。弹劾贤王与民争利,熊尧真是打蛇打七寸,一把扼住了他的的咽喉。
贤王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从来都是他以民意为由要挟别人,这次却是要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贤王亦不是等闲之辈。
只见他越众而出,目正神清,不慌不乱,徐徐开口道:“熊大人此言差矣。本王承认售卖琉璃绝了不少手艺人的生计,但这绝不是熊大人你口中所说的祸国殃民之举。”
“熊大人你的眼光太狭隘了,看一件事是好还是坏,不能只停留在表象。一件事情,只要于国于民利大于弊,就是值得提倡的好事。通俗来讲,就是‘不论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不论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傅容会心一笑,贤王殿下就是才高,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值得回味。
“本王售卖琉璃,虽于小处看来,是与琉璃工匠争利。但从天下万民的角度来说,这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众生芸芸,不知多少百姓能买到便宜的琉璃,本王行此惠及万民之举,可谓是用心良苦。”
“哼,巧言令色之辈!”熊尧暗自嘀咕。
段锦风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挑眉道:“熊大人有何高见?”
熊尧上前一步,大义凛然:“陛下,臣无意间得知,贤王家资已逾千万,可抵朝廷税收二十载,如此巨富,俱是民脂民膏。”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猛地提高:“积累资财逾千万,贤王这分明是居心叵测啊陛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