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来,快进来,老爷子从早上起床就念叨你们了,这会正在书房专等着你们呢,你们先进去,我去给你们端茶水。”
陈安修和林长宁一起进去的,路老正在窗台那里给一盆朱顶红浇水,花已经开了,在满屋子的书籍中,这些红『色』的花,格外显眼,此外还有些别的绿『色』小植株。
“老师。”林长宁喊的第一声,路老没听到,林长宁凑近了,又喊一声,他才转身,“长宁啊,你来了。”
老爷子八十多了,头发大半都花白了,但精神矍铄,身上有种老学者特有的温文气度,“后面这个年轻人是谁?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老师,是当年那个孩子,是我儿子,叫安修。”
“你去,去桌上给我把眼镜拿过来。”他对陈安修招招手,“来,来,安修到我跟前,让我看看。”
安修被这老爷子激动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他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种,见他一面,至于这么激动吗?虽说如此,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过来了,这可是小舅的老师,他可不敢不尊重。
路老戴上他的老花镜,拉着陈安修看了又看,“真像,真像,真像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又问了好些诸如在哪里上的学,在哪里工作之类的,当他听说陈安修只上到高中就没继续的时候,又鼓励他说,“年纪这么小,别光顾着工作,有时间多学习一下,总是不吃亏的,有机会的话,再来大学里深造一下。你两个爸爸可都是顶聪明的,你一定不会差。”
对于老爷子这莫名的信心,陈安修只能笑着答应着,路英苗进来送完茶点就出去了,留给他们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林长宁和老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他现在从事的研究,还有国际生物学方面的最前沿一些信息,技术和最新的一些研究成果。路老年纪大了,学问可没落后,每每说到关键处,师生两个还要争论几句,又是翻书,又是上网查看资料的,陈安修见此,忍不住心想,这两人见面的目的就是谈论工作吗?不过这种相处方式还真是挺让人羡慕的,他们都是做学问的人,这是他们的追求。
但他的追求是什么?回去开个农家乐,然后和章时年一道和两个孩子养大吗?这两年接触的人多了,见识多了,感觉没法再像以前一样,能赚钱养家就好,也许应该是有更多的打算才对。
“……这些年你发表的那些论文我都看过了,很有见地……在美国还有研究室,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吗?”陈安修出神一会,再回来的时候,话题就有点跟不上了。
林长宁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路老叹口气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不要一味感情用事。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也不好过,要是没陆江远那小子,哪里会有这么些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天气好,陪我到校园里走走,上次一别,你又好几年没回来了吧?”
路老身板还算硬朗,自己拄着拐杖,出门在外,谁都不用扶,有认识的教职工和学生都过来和路老打招呼,林长宁跟在后面,和陈安修讲当年上学的事情,虽然三十年过去了,但有些风景还在的,陈安修高二那年和林梅子蒋他们来过一次,毕竟这个大学,中国大多数孩子从小到大都被家长在耳边念叨过两次,上学的时候来北京肯定要跑来看看的,“当时来了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吧,当时走的时候都对着门口的校牌信誓旦旦地挥了挥拳头,好像只有一个考进来了,不过其他人成绩也不错奇术『色』医全文阅读。”
“有没有想过重新上学?”林长宁问他。
“章时年也问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是他的原因,我才没上成大学。不过现在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今天也凑巧了,陆江远今天也过来参加一个奖学金的活动,在一众领导的陪同下,衣着考究,步履从容,在一众同龄人中,他真的算是看起来年轻的,容貌也出『色』,很容易就让人注意到,但走近了,眼底还是可以看出一丝疲倦的,感觉昨天没睡好一样。
“老师。”
“你也过来了。”同样是自己的学生,路老对林长宁很热情,对陆江远可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陆江远的态度不受他的影响,依旧很恭敬,“是啊,好久没过来看您了。”
“不用,不用,你工作忙,你去忙吧。”
陈安修暗笑,到底是学者都这么直『性』子,还是人老了都像小孩子了,这路老不想多搭理陆叔的态度表现这么明显,这陆叔也不知道犯了多大的错,这么招老师不喜欢。
陆江远让其他人先走,主动搀住路老说,“老师,我陪您走走。”
路老拿拐杖敲他腿两下,他没躲,路老也没再推开他。
顾忌老人的身体,他们也没走多远,找块太阳好的地方就停下了,陈安修主动担起去附近买饮品的任务,老人不知道喜欢什么,他就只给要了杯热水,走近了,听到路老在说话,“……如今长宁也回来了,我也不怕和你说开,我这些年不愿见你,不为别的,就是不喜欢你们陆家以权压人,好大的威风……”看到陈安修过来,他就没再继续。
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午饭后路老固定时间要休息,林长宁便带着陈安修告辞了,约定有时间就过来看他老人家。
从路家出来,陈安修问林长宁,“爸爸,路老是不是知道我是你生的?”
“是啊,师母以前是在另一个学校的医学院工作的。”他从陆家出来,虽然隐隐有了预感,但终究不敢确信,又不敢去医院检查,走投无路之下,就找了一向对他关照的老师,“不过老师当时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建议我先找地方躲躲,我就跑回家了。”
陈安修深深感觉,小舅那个时候真是比他难多了,他当时虽然被妈妈打了一顿,但家里人也没为难过他,爸妈还替他养大了吨吨,不用经历父子分离之苦。
元宵节过去之后,这个年也就过地差不多了。季家二老稀罕孙子,但也顾念陈家那边还有爷爷『奶』『奶』,留着过了二十,就催他们走了。来的时候车上满满的,走的时候车上也满满的。
章时年听陈安修哼了一路不知所谓的歌,终于在拐上市区主干道时,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唱什么?”
“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陈安修摇下一点车窗,从建筑物的空隙中,可以看到不远处泛着波光的大海,今天的海风一点都不冷。
“我怎么听你的调子都没变过?”
陈安修揪揪冒冒的耳朵说,“因为我只会这一句。”
冒冒睡得正好,被他半途揪醒了也没哭,陈安修拍拍靠在他边上睡着的吨吨,又举着冒冒往外看,“回家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