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上前,将右手伸向马的前腿腋下,一把掐住马的一块肌肉上的神经。马立即安静下来。他又用左手将漏斗伸入马嘴,李兽医将药灌入马嘴。
好一会,马儿消停下来,马主人便问:&ldo;我这马咋的啦?啥病啊?&rdo;
张作霖淡淡地说:&ldo;戗水了。&rdo;又用责备的语气问:&ldo;干完活咋不遛好了再饮呢?&rdo;马主人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上,道:&ldo;你说的是,都怪我没照顾好‐‐你看,能好不?&rdo;
张作霖斜了他一眼,道:&ldo;好好遛遛,等能吃食儿了再干活。&rdo;
忙完了,天也黑了,马主人牵着马走了,张作霖进屋内直奔柜橱,拿酒葫芦往嘴里倒酒。他母亲忙从炕上下地:&ldo;咋又一宿不着家?先别喝酒,我把饭菜给你热热。&rdo;
张作霖将嘴里的酒喷吐到用破布包着的腿肚的刀口上,他咬牙忍痛。
张母道:&ldo;腿咋的啦?让妈瞧瞧。&rdo;
张作霖放下裤脚,嘿嘿一声,平静地说:&ldo;没咋的,蹭破点皮儿。&rdo;他见母亲要点灶炕火,又说,&ldo;妈,我吃过饭了。&rdo;
张母看着张作霖走动一拐一拐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发苦。她把孩子拉扯大实在不易,而这个三小子张作霖整日地不务正业,实在不叫人省心。
张作霖的先祖张永贵是直隶人,跑到东北关外,从事农业开垦。到了祖父张发,家境富有殷实,广有田产,称&ldo;素封&rdo;。所谓素封,就是指虽然没有官爵封地,却和受封者一样富有的人家。张发有4个儿子,其第3个儿子就是张作霖的父亲,名叫张有财,张发死后,张有财就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来到了海城。张有财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先是开了一家杂货铺,几乎赚不了什么钱。后来,杂货铺倒闭了,他又不愿意干活,整天赌博瞎混,因此欠了人家许多赌债,被仇家的债主害死。那年,张作霖才13岁。
张有财死后,家庭生活更加困难,无奈之下,张母王氏只得带着4个孩子投奔镇安县(黑山县)小黑山附近二道沟的娘家。张母在别人的撮合下,改嫁了李兽医。第一章初生牛犊(2) 张作霖倒在炕上,张母忙拿小棉被给他盖上。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ldo;小三呀,不是妈说你,你这见天跑赌场可不中啊!别忘了你爹就是跑赌场给人害死的。再说你李叔一个人忙这营生也忙活不过来呀。这回你老妹出门子,给老杨家的嫁妆,又花了不少钱,你李叔……&rdo;
李兽医进了屋时听到张母后面两句话,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是,到底叹了口气,接口说:&ldo;你别叨咕这些了,虽说孩子不是我亲生的,该花的我就得花,可该说的我也得说。要说作霖这孩子,脑瓜子那是真够灵的,心眼也好使,又念过几天书,悟性好,在治马、相马上不在我之下了。要能靠排儿跟我干活,出不了两年,咱准是镇子上的富户。可要照这样下去……&rdo;
张作霖猛起身下地,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披上衣裳往外走去。
张母追着自己的儿子到院门,道:&ldo;小三,小三,你李叔说的在理儿,你可不兴生他的气啊。&rdo;
张作霖没好气道:&ldo;我谁的气也不生,我生我自个儿的气。&rdo;
张母不安地问:&ldo;跟自个儿生啥气呀?&rdo;
张作霖嚷了一句:&ldo;我没出息!一辈子就伺候牲口啦!&rdo;
张母道:&ldo;那你还要干啥?&rdo;
张作霖大声喊了一声:&ldo;我要当官,我要发财!&rdo;
张母一愣,摇头叹气:&ldo;小三呀,认命吧,怪你没投生到有钱有势的人家。你爹没了,妈带着你们兄妹3个都没法活呀。要不妈能又走道吗?出一家门再进一家门,难哪!只盼着把你们3个拉扯大了,能挣饭吃就中了。&rdo;
张作霖道:&ldo;妈,我总觉得我能干点啥。老是这样我不甘心,我能叫你老享上福。&rdo;
张母:&ldo;唉!妈啥都不想了。妈走了这一步,死了都进不了你们老张家的祖坟了,还想啥呀。&rdo;
张作霖掏出一把铜钱放在张母手中,跛着腿走上大车道,走到远处回头望望张母,又决然回头便走。张母手捧铜钱望着远去的儿子,知道儿子要出远门了,怔怔地站了半晌,眼泪掉了下来。
张作霖在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几日,其实,他心里也并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他正疲惫地在大车道上张望着,身后跑来一辆马车,张作霖朝赶车人招手:&ldo;大哥,捎个脚。&rdo;
赶车人勒住马,让车慢下来,问道:&ldo;上来吧,要上哪儿去呀?&rdo;
张作霖说他想去营口,又客气地问赶车人:&ldo;家在哪疙瘩?&rdo;赶车人扬起鞭子,道:&ldo;高坎镇的,离营口不远,30多里地。&rdo;
高坎镇是辽河下游较大的集镇,眼目所见,到处是卵石垒墙,碎石铺路,镇子前临河滩,背衬青山,镇上有三四十家商号,煞是热闹。
张作霖从大车上下来,跟赶车人道谢后,向街道走去。他举目无亲,又饥渴又疲惫。他走到饭馆门前,摸遍口袋一文钱也没有。
突然,街上的行人纷纷奔跑起来,各店铺紧忙关门闭户。
张作霖鼓起勇气走到饭铺前,想赊欠一碗饭,却被伙计推开。伙计神色张皇地嚷嚷:&ldo;不卖了,不卖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