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满头的雪花,神野开始觉得这段漫长的坡道也不算太坏。至少现在还可以搂着怀里这瘦弱的肩膀。不自觉靠得更紧,温度便由贴在一起的部分传来。
&ldo;你头上好多雪花啊!&rdo;
清水比神野矮得十分明显,他只要转头便可以看到堆积在黑发上面的蓬松雪花。想帮他拂掉,但看得出神便没有动手,只是堪堪感叹了一句。但神野不指望清水接话茬,因为这相较自己瘦弱的身体现在正架着不好走路的自己已经很费劲了。
&ldo;小树你知道吗,当初在我跟阿彩结婚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宣誓。你知道宣誓的时候要说什么吧?就是什么一生都在一起,生老病死什么的都不离不弃。当时虽然我跟阿彩说得都很轻飘飘,就好像这雪花一样,一点重量都没有,但是我心里就在想……&rdo;
伸手朝前接了两片雪花,因为一番折腾掌心变得很热,落到手上还来不及看形状,便融化成了小水滴。
&ldo;如果是一生的话可真的太久了,以后阿彩老了丑了,两个人也许只剩下一点亲情和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习惯,哪里来的不离不弃呢?小树你说,在婚礼现场,身为新郎想得这么悲观是不是很过分?&rdo;
自娱自乐一般的发言,神野为了避免尴尬而故作轻松地呵呵笑了起来。
&ldo;我不知道,因为我没结过婚,也没参加过谁的婚礼。&rdo;
清水给出了很诚实的回答,甚至诚实过了头。神野思考了一下继续说。
&ldo;不过现在我才觉得自己当时还蛮过分的啊!在神圣的地方像个演员一样只是配合,怪不得阿彩会离我而去,也许我真的不懂该怎么爱人。现在想来,我反而觉得她能找到别的男人跟她共度一生也算幸运。&rdo;
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离婚也不过小半年,却没想到当初那个愤怒到将别人鼻梁骨打断的自己,气焰开始逐渐熄灭。也许是雪天太冷,也许是因为清水的关系,在明白自己爱上一个人之后,才会变得如此寂寞。
&ldo;哈……如果是你老掉了的话,会不会还是一样变成一个可爱的小老头呢?皱纹也会多,头发会全都变白,但是那时候陪着你的人会不会就像誓词里说的那样……&rdo;
一瘸一拐的神野清了清嗓子,在空寂的马路上缓慢移动着,随后大声说出有如教科书般的台词。
&ldo;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诚,直到永永远远!&rdo;
……
&ldo;……我爱你。&rdo;
伸手朝向眼前的黑暗,雪幕下的前方空无一人。神野激昂地复述着那段誓词,却在最后补上了一句当天没有说过的话。呼出的气息泛着白,最后却像是呆住了一般,忘了前行。
他只顾着自己在一遍遍重复着&ldo;我爱你&rdo;,像是要弥补之前多日都不曾肯真心以待的空缺,愧疚感泛滥的时候神野觉得自已一点都不坚强。
&ldo;小树,对不起。&rdo;
站在自家门口,神野回头跟对方道了句歉,随后将他头顶的雪抚掉,顺便摸了摸细软的发丝,像是十分不舍一般跟他道别。
&ldo;谢谢你送我,你也该回去了。今天就当帮我在说胡话吧,明明这么惹你讨厌还要说爱你什么的恶心你,真是……&rdo;
微笑着将围巾帮他戴上,全程都不说话的清水任由神野帮自己整理,扣好口子。
&ldo;回去吧,藤原先生应该在等你了,我可以的。&rdo;
口气不论多轻松,心里都觉得好不舍。想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无妨。可是他不能说,太过于狡猾的话,也许会更惹人讨厌吧。
清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原本干净的头顶又一次落了不少雪花。
&ldo;是我害你跌倒的,我该负责。&rdo;
站在院子门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额头和眼睛一同被流海遮住,只留冻得通红的鼻头在外面。但这下对神野来说麻烦了,自己强忍着心痛鼓起勇气让他回去,现在他却想要留下。是照顾自己吗?因为愧疚感?
这可得多可笑,神野不禁苦笑了一下,随后不再管他,转身朝着屋子里艰难地移动。
似乎是看自己行动不便,清水从后面追上来,搀扶着胳膊让他借力。上台阶的时候是用完好那条腿跳上去的,进了玄关之后想要脱鞋,清水却抢先一步蹲下来帮忙解开鞋带,随后小心翼翼地褪下鞋子。
可是好疼!即便他的手法多么轻缓,被触碰的地方还是会不可抑制地全面反抗。外面太冷,又是肢体末端,所以还能忍受,可眼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从冷冻中缓解过来的脚腕让人难以忍受,神野怀疑是不是肌肉撕裂或者是骨头错位。
&ldo;嘶……&rdo;
被神野的吸气声吓到,清水更是不敢用力。他低着头紧盯着有些发肿的脚踝,脱掉鞋子之后又扶着他进了起居室。像清水家里一样,虽然有沙发,但神野仍旧打着地铺,因为这里没有床。
&ldo;稍等一会就好了,你先坐。&rdo;
将两台暖气打开正对准神野,又随手拿了件厚衣服披在他身上,清水转身起来打开了冰箱。看着里面什么都没有,而搁置东西的桌上只有泡面便喊了句&ldo;等我&rdo;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