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源有两个,一个源于听筒,一个源于身后。
她噎了几秒,语速很慢很慢地问:“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你了。”
那时是凌晨五点的北京。初夏的窗外隐隐渗出些微的晨光,天空是一抹灰蓝色,月亮遥遥等待太阳。狗屁不通的理由,而她却为这样的理由鬼使神差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她仰头看着何文叙,开门的瞬间他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开门的瞬间他将她搂在怀里。
心跳砰砰而热烈,振聋发聩。周灵也脑袋空白,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发里坦诚相告:
“其实,你开门我也睡不着,但你不开门我更睡不着。我觉得今晚我就是睡不着。周灵也,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
蠢又幼稚的一句话,像撒娇的小孩。
她在后来回忆起何文叙曾打动她的两个瞬间,另一个就是此刻。王艾米永远不会懂,哪有女人会因为一句蠢话心动。何文叙的话里没有承诺、也没有漂亮的机锋、更没有旖旎的氛围搭配深情的眼眸,反而直白又任性。二十五岁男人的纯情,不值一提。
而周灵也只能试图解释以一句男人撩妹的至理名言:“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世间繁华;如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做旋转木马。”告诉王艾米,打动人心的要诀是一物降一物,见惯了套路的薄情的女人最不吃老司机变着法的浪漫说辞、最厌恶爱情推拉里的欲拒还迎。恰恰相反,她们最怕的是幼稚而炽烈的痴恋。薄情的女人,最招架不住情深。
她的手缓缓环上他的腰,承认自己的心动。
“所以,你们这是在一起了么?”王艾米目瞪口呆。
周灵也低头挑出奶茶里的红豆,回避问题。而和纯情系男生恋爱的后续是,哪怕他凌晨敲开了你的门拥抱你,在心跳慢慢恢复平静之后,也只是一脸兴奋拉着你说:“周灵也,天快亮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天台——看……嗯…日出。她哑然。
溏心鸡蛋黄一般的太阳从北京的边疆缓缓升起,被云、雾、霾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滤镜。城市的亮了一夜的灯火才舍得一点一点熄灭。何文叙牵着她的手,在昼夜交替的边界里,周灵也才想起一天前万初尧对自己的发出的邀请:曾经纠结,而此刻,她已然有了答案。
“得了。”王艾米摇摇头,叹气,“看来我的《曾经报复的校草如今变成精壮猛男》现实结局迎来了happyendg。没劲。”
周灵也掩盖不住嫌弃:“那本书已经被你和唐川玩脏了。”
“哪有!?”王艾米正色:“故事主线还是写的你和何文叙那点破事。情色情节不要关注太多。诶,不过小何同志到底行不行?我前几天看见万初尧在朋友圈点赞一个垃圾公众号文章叫做《99的肌肉男都阳痿》…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闭嘴!”
“回家吧,我还得更新了。”
“叮咚。”
手机特有的提示音:正在追的小说更新了。深夜的北京,难得不直播的一天。软塌塌的床垫与被褥之间伸出一只消瘦手腕,够着了床头柜的手机。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关如葭一脸疲惫,打开手机下载最新更新章节。
《曾经报复的校草如今变成精壮猛男》。垃圾名字,但莫名诱人想看。书里面的校草有点憨,总让人想到何文叙。而书里面的女主角太精明,不像自己。关如葭读完忍住想打差评的手。过了会儿,浴室门推开。
走出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看她一眼:“我走了。”
“完事就走,不留下来过夜么?”关如葭将手机扔到一边,眨眼看他。
“独立女性的床,有男人的位置么?”他笑起来,声音温和,调侃她最近人设。
关如葭听到这四个字就心烦,翻了个白眼接着调情:“总之,有不同男人的位置。”
“那留给别人吧,我不想要。”这么说着,手已经拉开了门。
“万初尧你什么意思?!”关如葭有些着急。
“意外呗。”他干脆转过身,双手插兜闲闲站在门边看她。
“每次都是意外?”她追问。
“加上这次,也就两次而已。”万初尧一脸平静。
第一次是一年前的夜店里初识,俊男靓女寻欢作乐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再没联系,直到上次直播狗血,他急着联系潜在kol,才发现关如葭早已躺在自己微信通讯录里。
而第二次是三个小时前:这几周直播,鬼都能看得出何文叙和周灵也之间猫腻,为爱上头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讨厌。讨论决策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句:“我全听灵也的。”爱意满到流淌出来,她眼不见为净。她不明白万初尧为什么还要拉着周灵也一起走——留着对狗男女狼狈为奸多好。
关如葭来找万初尧商量后续计划时,他正一个人在喝闷酒。郁闷的男人别有一番魅力。她娉娉婷婷上去,摸他衣领,模仿酒吧搭讪的姑娘问了声:“这位帅哥有心事?”
万初尧只埋头喝酒,没理。
关如葭也不真生气,噘了撅嘴,伸手够他杯子要抢酒喝,万初尧不耐烦拍开她手,她却更加来劲,光溜溜肩膀往他身上挤,下一秒,被人长臂一拉,单手捆在他的怀里。
“喂…”关如葭娇呼。声音被拦截,下巴被人一拧,嘴巴半张,万初尧低了头将嘴覆在她的唇上,辛辣混杂着泥煤味道的威士忌渡入自己口中——你不是想喝么?关如葭差点被呛到,就在万初尧松了她的肩膀想要离开时,她却不甘,攀着他的脖子,对着一寸之外的他的唇,轻轻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