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一个一个点过,子弹破坏的部位,相同、相同、相同,他解释着:“这手法,就把一个训练有素的刽子手拉过来,比划着都办不到,别说他还是在大庭广众,目击众多的环境下……精良的武器可以做出来,这个不难,可精良的手法可做不出来……比如,现在找我这样的刽子手都很难,别说找几个像这样的杀手了。”
张如鹏使劲地咽咽唾沫,两眼睁大了,心里不知道什么被搅得蠢蠢欲动,就像猎人遇到了危险的猎物那种感觉,紧张,伴随着兴奋和刺激。
大兵蓦地笑了,脸一扬,和邓燕示意着老张,他道着:“看,他这种也是条件反射,有个像样的对手,会让他兴奋的。”
“那当然,我还真想练练手。”老张摩娑着大手,按捺不住了。
“现在的环境,违法的像开着挂,而执法的,却像戴着戒具,不对等啊,之于恶性犯罪、职业性犯罪,以及精神类变态嫌疑人,基层那些连枪都没摸过几天的警员,对付不了啊。”大兵叹气道,社会大学上得越久,可能警务的薄弱之处才看得更清。
邓燕没有在意这句牢骚,而是指着大兵画着脑部组织图案道着:“你画的无法自圆其说啊,似乎这次凶案的受害人麻实超,表现出来的死亡艺术,和前面的不同。”
“对,他的落弹点在丘脑以上,这个部位法医标明了,叫胼胝体……大脑是一个神奇的组织,国外有过一个报道是这样的,有个长期被头疼、抑郁困挠的人,实在受不了了就开枪自杀,但神奇的是,那颗子弹没杀死他,却治好了他头疼,而且子弹都没有取出来……当然,这次麻实超就没这么好运了,这颗子弹是穿过脑桥,擦着丘脑停在了他的胼胝体部位……这种打法会延长他的死亡时间,疼痛、神经中枢被破坏、丘脑部受伤、而出血通道却被延脑的软组织堵着……我无法想像那种痛苦感觉,但肯定好受不了,他死前的表情,肯定是极度的恐惧、痛苦……”大兵手指处,麻实超的死亡图片,蜷曲的四肢,痉挛的颈项,那张原本很帅的麻总,已经扭曲得快认不出来了。
邓燕很不舒服地换了个站立的位置,盯了良久,喃喃问着:“作案手法不同,怎么能并案?”
“不,延缓死亡时间,比一击毙命更难做到,麻实超死亡,距他们上一次作案,应该四年多的时间了,四年,足够学会很多东西了。比如,弹头和弹壳组合,长度单位是以丝计算的;装药量的控制,要精准到毫克;能做到的人太少了,最起码我做不到,可他能,他有一位八级工的支持,会让他如虎添翼的。”大兵道。
“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就凭这个,判断是他?或者,之前的案子,是牛松、牛再山这一伙做的?”邓燕道。
“我无法回答,对于用证据来支持判断,我是外行。出枪准确、射入部位和落点精确选择、子弹改装过、找不到枪源,是这些所有案子的共同点,再多我说不出来了……从第一次看到这些枪案开始,我就莫名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能感觉到,这个人一定是受了某种刺激,很刻骨铭心的刺激,或者说,足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刺激,让他开始疯狂的痴迷,杀人给他带来的快感……”大兵道。
“你指,中州市这一例,差三个月十八年的悬案?”邓燕问。
“不,在那之前,一个普通的人,步入这一行,肯定有他的原因;杀戮唤醒了他体内的某种艺术细胞……就像痴迷于金石、沉醉于书法、爱上了徒步等等那种下意识的爱好,他在作案时,会不由自主地追求尽善尽美……就像这一次作案,他会精心地准备武器,制造一颗让鉴证都头疼的子弹,然后从容地来到津门,混进小区,毁掉监控,再找个最好的机会杀人……杀了人,让牛再山开车逃走,吸引注意力,而他,却静静地呆在小区楼顶,欣赏着他的杰作……”
大兵又开始神游了,轻声说着这个恐怖的故事,表情是无限地神往。
“又是推测的?”张如鹏张着嘴问,他妈的,越看昔日的兄弟越像精神病了。
果真很像,大兵笑了,笑着道:“因为我以前就喜欢看刑场,仆下的尸体、惊恐的情绪、别人躲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我会有一种我是主宰的感觉……我没变态,我很正常,这是干过这种事的人正常的想法。而以前我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所以压抑、抑郁、焦虑,那样才让我觉得有点精神问题了,可现在,你们看我像有吗?”
大兵做着鬼脸,戏谑的笑容,和平时开玩笑的表情如出一辙。
可现在说的是枪案啊,他背后就贴着一堆案发现场的照片啊,和这相表情相映,怎么越看越不像正常人呢?
邓燕和张如鹏齐齐讷言,用警惕地眼光看着大兵,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失去正常的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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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把这些案子排起来,是因为可以直观地看到,一个犯罪升级的过程,不仅仅是犯罪的手法,还包括犯罪的动机……其实动机最容易看出来升级,大部分都会从简单的金钱需要,上升到精神层面的需求,就像马洛斯需求层次论一样,不管他变态也好,精神病也罢,还是能用这种层次论解释的……所以我认为,最近一起案子,麻实超被杀案;和已知的牛姓堂兄弟、和那位变态枪手,应该某种关联,能愤怒到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让受害人不得好死,我想,这个原因应该能指引着我们找到正确方向……我知道你们在偷偷录我,丁支队长,我期待你们来验证……”
屏幕上,大兵抬着眼皮看,旁边傻站着张如鹏和邓燕。
屏幕后,丁步凡和石景春相视尴尬,那个货还在大放厥词,简直是神游于案情之外,大讲死亡的艺术,现在丁步凡明白为什么大兵有这么高昂的兴趣,那绝逼是因为,他在案子里,发现了和他有共同爱好的人。
于是千言万语,汇聚成了这样一句话,丁支队长好奇问着:“石处,您看他现在正常吗?”
“您问的口气,已经给他打上标签了,不正常。”石景春笑了。
“这个先放放……我就好奇一件事,他说的那死法……”
“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总不能枪毙几个人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