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谈论高中时候对自己的感情。更不愿意回答他的疑惑——为什么毫无理由离开这么多年。过去的纠葛她想一并赖掉,谁欠谁的她不愿计算,也或许她早已算清。而今她再次出现在面前,捉摸不透,又若即若离——
“好吧。”何文叙认输般叹了一口气,在周灵也喝完一碗汤之后打破沉默,“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周灵也,你想要什么?”
“什么什么要什么。”周灵也睁大眼睛看他。脸上无辜,心中却千回百转。
何文叙的一番话让她前所未有地不自在。天蝎座的报复思路简单:骗他爱而不得,骗他念念不忘。让他爱上你,再甩了他。这些话曾经只是凉薄又腹黑的女人的口号,少有实践。而她真的实践了,在好几年前,而他也真的中招了,念念不忘了一整个青春。
她玩闹般的复仇,却给他施加了真实而深刻的伤痛。
心底有一股奇异又酸涩的情感在蔓延,周灵也深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为什么又回来找我?想做什么?今天说和嘟嘟姐是情敌,为什么?”何文叙看着她,“既然过往的事情你不想回忆,那么我们就谈现在。”
他还是想谈谈与她的现在。或者,未来。
周灵也喝了一口水,叮嘱自己不要被何文叙带跑,恢复到自己的节奏来。她直了脊背,想了想,又拿了手边一盘竹荪,一边往火锅里倒,等到满不在乎的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她才语气随意开口:“那个,我想找个男朋友。我觉得你……”
“好。”
周灵也的手颤了颤,不可思议抬头看向对面:“不是我还没说完…”
“你不是要找男朋友么?我正好单身。我们在一起吧。”何文叙双手抱胸看着她。
“你…你这么不挑的啊?”她惊讶。
“恰恰相反,我挑得狠——只挑你。”他仍直直看着她。眼神认真。
不知所措的感觉又来。周灵也莫名其妙想到,如果此刻是万初尧说这番话,那么他一定会眼尾上挑,语气轻佻,说出口你就能知道是假话。而对于这样的假话,她也能得心应手地接下。恋爱不过是把戏,只有两个人都没有认真,游戏才能继续。
周灵也变得心烦意乱,“你谈过恋爱吗?”
何文叙摇摇头:“没有。”又补了一句:“你这些年都不在,我找谁谈。”眼神无辜,小鹿一般看她。
她更烦,脱口而出,“我谈了好几段。我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生,大家在一起一般是好聚好散,分手了还能做朋友那种。”
何文叙的眼神黯了黯,挤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容的玩意:“噢。”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低声冒出来一句:“挺好的。你经验丰富,在一起以后可以教我。”
他的包容与温柔让她莫名想与他作对,周灵也也两手抱胸,接着一句:“我想找男朋友,只是因为现在失业了,我想靠恋爱打发时间。不是非你不可,只不过刚刚好遇见了你,觉得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但如果没有你,我还会找别人。恋爱对我而言是很简单很轻松的事情。这点你明白?”
何文叙抿了抿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她:“嗯…正好,我之前一直在等你,正好你现在想要恋爱。或许……”他耸耸肩,笑了笑,“就是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吧。”
火锅店的灯光明亮,照在何文叙的脸上,周灵也承认,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很好看,鼻子高挺,眉毛浓密,他尽力保持一个高兴的姿态,可却掩饰不了此刻的眼神黯然,唇角微抿。像个受伤的小动物。
那股奇异又酸涩的情感再次突破重围漫了出来,越过周灵也奋力设起的重重心防,一点一点漫上她的心底,又锲而不舍向上,淹没了她的心尖。
让她的心狠狠一疼。
她忽然意识到,这种感觉,叫做愧疚。铺天盖地的愧疚。
周灵也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无奈:“何文叙,你什么都不介意么?你不怨恨我吗?”
“实话吗?当然介意。也当然怨恨。但人总会权衡利弊——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得容忍另一些东西。而这么多年,我承认——想与你在一起的念头,胜过一切。”
你是我整个青春,未完成的愿望。
不断加剧的不知所措与愧疚在心里充斥、蔓延、叫嚣。长到25岁,熟练掌握英语、法律、专业技能、拥有名校硕士学位,会考试、会化妆、会撩拨自己喜欢的男生、会体面分手、会识别渣男、会手撕渣男……周灵也会很多东西,但她唯独没有学会如何接受一份深情。
何文叙的感情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礼物:盛大、新奇,可她首先能感觉到的,却是危险。
“……不不不……不对,不对……这事不对。”周灵也摇了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抱起身旁的衣服围巾和帽子,“我觉得我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不太适合。”
何文叙愣了愣。
周灵也继续快速开口:“何文叙,你现在应该回去工作。我不适合你。你特别好,但我真的觉得我配不上你的感情。比如,你看,我绝对不是会为了喜欢的人抛下工作的人,同样,我自认我也不是值得你为之抛下工作的人。”她从椅子上站起,一手示意何文叙待在原地别动,另一手抱着一大堆衣服和包包,嘴上仍旧不停,“何文叙,真的。爱情未必有回报。但工作一定有。把你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吧!你先坐着,我去一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