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谁住着这梁王的宅子,却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十七娘啊!早先没了爹娘就跟着皇祖母,之后看到皇祖母对你不留心就投了上官婉儿,如今倒好,看到我那母后更有权有势,居然又改换了门庭!啧啧,你这妖娆多姿还真是武家的遗传,怎么样,是不是也想当我父皇的妃子?啊呀,我倒是忘了,听说母后还曾经有意让我娶你的!”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凌波一会,继而不屑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别以为父皇现在因为母后一心偏向你们,这朝中已经不是你们武家人的天下了!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的是,我可不想娶一个蛇蝎心肠的放在家里恶心!也不想想你爹娘当初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敢高攀皇家!”
倘若说最初只是安慰自己说别和一头猪计较,那么听着听着,凌波就货真价实动了真怒。她当然认得这家伙就是即将成为太子的李重俊,一个得到了烫手山芋却还沾沾自喜的愚蠢家伙,仅此而已。他说什么,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此人居然敢出口辱及她的父母家世,她就再也忍不住了。骂武家其他人可以,她死去的爹娘一向安分守己招谁惹谁了,还要摊上高攀两个字!
看到李重俊仰天大笑了一阵,一挥马鞭准备走路,她顿时对那边如同桩子一般的武宇和武宙喝道:“将他拦下来!”
话音刚落,就只见两条人影迅疾无伦地冲了上去,一个拦在想要转向的李重俊前方,一个死死抓住了其坐骑的缰绳。此时此刻,凌波忘记了把什么冲动的后果全都抛在了脑后,大步上前几步,一字一句地说:“卫王殿下,今天我明明白白把话撂在这里。我武凌波虽然不是什么千金贵女,但对于嫁给皇家人却没什么兴趣。你嫌恶心,我还嫌寒碜呢!”
李重俊闻言大怒,本能地挥起马鞭对着面前那张脸狠狠甩了下去,谁知道那鞭子划出呼呼风声落下,却被人一手迎上抓了个正着。对着那双怒火汹涌的眸子,他竟是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旋即气急败坏正想往回拉的时候,却只见面前寒光一闪,那鞭子竟是断成了五六截落在了地上。一时间,他只感到后背发凉,因为他既没看见对方是怎么出的手,也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出手。
算了算了,和一个狐假虎威的武家小丫头啰嗦什么,等他当了太子,还不是要怎么样怎么样!
如是一想,他便丢下了只剩下一个柄的马鞭,正想调转马头走人,谁知道缰绳被武宇死死拉住,而另一个武宙则是杵在面前一动不动。气急之下,他一下子拔出了腰中利剑,恶狠狠地斥道:“让开,否则本王砍了你!”
利剑之下,那两张脸却是丝毫未变,正当李重俊雪亮的剑锋要挥下的时候,旁边终于窜出来一个喝声:“武宇,武宙,让开!”
李重俊见两人闪开,方才气咻咻地转头瞪了凌波一眼,冷笑一声便带着扈从打马离去。
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凌波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继而转过身来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武宇和武宙,又瞥了瞥另一边同样面不改色的武洪和武荒。虽说还是不习惯他们活死人一般的表情,但刚刚这四个护卫的在场确确实实让她多了几分底气。安乐公主的这份大礼,还真的是一场及时雨。
只是道了一句寒碜,又怎能倾泻她心头之怒?今天这羞辱,他日她必让那家伙偿还十倍百倍!
第五十三章谋主
忽然之间遇到有人莫名其妙的寻衅,武家的下人们自是少不得心中惴惴。几个稍微有些见识的见到自家主子一回家就带回来这么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赏赐,暗想怪道是那位卫王如此说,原来主子是真的攀上了韦后。至于那些没见识的则一边搬东西一边在心里捶胸顿足,这得罪了即将成为太子的卫王李重俊,这岂不是大大的遭殃?
凌波面沉如水地踏进门,忽然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换上了一件灰白的袍子,扎上了圆头巾子,原先那位显得穷困潦倒的中年人如今看上去多了几分矜持的官气,看上去倒也精神。
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和这个人多啰嗦,遂淡淡地点点头道:“郑大人,伯父那里我已经去替你通报过了。如今乃是非常时刻,你且在这里住一阵子,等风头过后,伯父兴许会抽空见你一次。”
“县主!”
瞧见凌波想走,郑愔顿时急了。他只休养了一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于是暗自向服侍的下人打听主人家的情况。听说是个武氏县主,他原本还不那么上心,结果昨天遇到了心直口快的紫陌,他一下子打听到了更多的消息,登时多了一个心眼。今天他听说凌波归来,更有宫中的不少赏赐,便悄悄出来看个究竟,谁知道竟会撞上这样离奇的一幕。
卫王李重俊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在心里掰碎了来回分析。所以,刚刚虽然凌波说武三思不准备立刻见他,他很有些失望,却并没有完全绝望,因为他发现还有一条迂回侧击的路子。只不过这条路子要走通并不容易,他先得打通这个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如今却显得很有体面的武氏千金。
见凌波停下来看着他,郑愔疾步上前,兜头又弯腰做了一揖,声音一下子压得极低:“县主今日和卫王冲突,实在是殊为不智。如今内外皆知卫王乃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朝官中又有不少人赞卫王英果,他日他真的成了储君,或是继位天子,岂不会衔今日之恨肆意报复?县主当早图未来,否则到时候恐怕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