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单手扶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盯着安波路看了很长时间,良久她才轻叹一口气道“以前安卿你不是这样的。”
安波路想说从前王上也非现今的作风,但是作为臣子这些话说不得,他只能默默受着。
“既然你拿不出什么主意,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安波路没想到青玉这么快下逐客令,现在是想说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没机会了,他怏怏不乐离开青霄殿,是夜刚好为初一,天空漆黑如墨,安波路走入早朝集结的广场,四下里静悄悄的,目光所视只有远处太极殿上悬挂的灯笼在随风摇晃。微风吹拂下,一身冷汗开始蒸发,安波路走在黑暗里,尽管白日里这殿前广场一马平川,连颗小石子也没有,可是在波诡云谲的黑暗里,现在看起来却险象环生,安波路心里不安,忍不住加快步伐,快要走到中华门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个人像条鱼一样从他身边滑过,同在黑暗里,那人似乎也感知了他的存在,脚步略停,想是回望了一下,仅仅这一下,安波路透过反射着一缕金光的饰带知道了他是听雨阁主曹一诺。
安波路走后青玉怅然若失,冥冥中她觉得自己与安波路的缘分快要走到尽头。关于李俊寒,她仍然拿不定主意,但是通过刚才短暂的交谈,她已窥探出安波路的主张,放掉李俊寒何等容易,等于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是这个人论才能恐怕还在李俊恒之上,谁敢保证这样做不是放虎归山。一定可以从这里面做一点文章的,她要再想想。李公公屈身进来,“王上,曹一诺到了。”
“曹一诺?”青玉这才想起来,她今夜招曹一诺来见。
“让他进来吧。”
曹一诺进来,趴在地上对龙青玉行跪拜大礼,青玉低垂着眼睑看着他把这假模假式的把戏做完,在她心中曹一诺不过是条猎犬,既然是猎犬自然无法得到安波路那样的优待,他愿意趴就让他趴。
“曹一诺,王心钰有消息了没?”青玉目不斜视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曹一诺,她并没有让他起身。
“启禀王上,小的已经派人查遍全国十三郡九十二城,没有人发现王心钰的下落,如今要找到她,恐怕要派人出塞,她有可能去了北冥。”
“她一介女流能混过光明峡谷的哨卡?”听到北冥,青玉皱起眉头,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踏足关外一步。
“臣猜测,她可能是混进流放队伍中,才蒙混过关,王坎身为吏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天下,臣想一定有人帮助她隐藏了身份。”
“起来吧。”青玉道,曹一诺看样子是个有用之人,至少脑子够用。
“那就派人出塞找她去,我会给张宗亮下诏,让他全力配合你的查案工作。”
“臣还有一事,请王上明示。”
“你讲。”
“王心钰您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死活无所谓,青玉将马上脱口而出的话,压了下去,“要活的,朕想知道,举国之下,还有谁跟朕有贰心。”
曹一诺退下后,青玉望着幽暗中空寂下来的青霄殿,尽管油灯烛火遍布,可是这大殿之中,阴森之气仍无处不在,青玉知道当年夺国之战,这里也曾尸山血海,据青山哥说,当日血水甚至漫过三寸高的门槛,顺着大理石台阶流到广场上。
她窥视着大殿仿佛看到父兄们拼死奋战的身影,若不是他们,龙氏一族定难逃被屠灭的命运,她开始理解父亲,若不是他拿家族命运做筹码,关键时刻力挽狂澜,那青霄殿中的血恐怕会在民间汇聚成一片汪洋。
“回寝宫吧,朕乏了。”青玉对执礼太监说,他立刻退出去安排仪仗,青玉从冰冷的御座上起身,忽然一丝灵感撞击到她的神经,青玉微微一笑,她知道了如何最大程度的利用李俊寒了。
李俊恒是个孝子,每月月初,一定去元亨城外的月亮湾行宫给嫡母欧阳太后请安,十月初三,他照例带领一众嫔妃,来行宫陪伴母亲,上午在桂花苑赏花,下午在月亮湖中钓鱼,晚上享受家宴,观看歌舞表演,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眼看时候不早了,回鸾的卫队已在行宫外整顿完毕。欧阳太后送别时,不经意间问道“寒儿好久没来我这里了,怪想念的,下次你一定带他一起过来。”
李俊恒这才想起来,他有半个月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了,心下疑惑起来,自从元亨保卫战以后,李俊寒在军中威信日隆,他与弟弟之间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点罅隙,但无关大局,他相信李俊寒不会是那种会为权力动歪心思的人。
“一定是跟马将军女儿厮混在一起,真是不肖,竟然跟母亲问安也疏忽了,我回去一定教训他。”
“可别。”欧阳太后生怕小儿子吃亏,“孩子大了,对女孩子迷恋一点也属正常,我看那马玉莹倾国倾城,人又机灵,家世也显赫,正是俊寒良配,如若两情相悦,你早日成全了这对璧人,我也可以沾沾喜气,将来,他们两人一起来我这里多热闹。”
“知道了,母亲,您放心,弟弟的事,我记着呢。”李俊恒打着哈哈,走出门去。
卫队进入元亨时接近午夜,青佑门专门为迎国君还开着,两队守军在四处警戒巡逻。
“去大将军府”李俊恒对陪侍的太监传出旨意。
马瀚如一连十天没有收到任何李俊寒的消息,一种不详之感在内心里盘庚,莫不是落到青丘人手中,还是在绿源洲遇到什么麻烦,他忐忑不安,近日总难安寝。
忽然门口想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李管家轻扣卧室的木门,“将军你睡了吗?”
“什么事?”马瀚如问话时,已开始穿衣服,半夜里能让管家惊慌失措的除了国君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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