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一般的颜色上,此时染了血迹,几道刮痕,还沾着土。瑟瑟地躲在树后,不敢过来。
刹那间,范翕脸白如鬼,他提着灯笼的手发抖,心中骤然一痛。他抖着手,几乎举不起灯笼。他掩袖盖住脸,近要啜泣流泪。爱怜与心痛之情同时到来,他心里难过十分。想他那么恨她都不曾伤她身,眼下他却看到她脚上的血,那不是为他流的。
范翕声音仓皇沙哑,茫茫然如烟一般飘在水上:&ldo;出来吧,纤阿……我已经看到你了。我不会将你送给吴王去的,我那是吓唬你的,我怎么忍心那么对你……我答应过你会救你一次的,会饶你一命,不会伤害你……你出来吧,纤阿……让我们一起想法子……&rdo;
他声音似哭一般凄凉:&ldo;不要躲着我……&rdo;
身后有人从树后瑟瑟走出,犹豫无比。
范翕提着灯回头,果然见是她。她的形象和他方才所见又不同了些。她的发散下来,束发的木笄已经没了。耳下干干净净的,耳坠也被丢下。手钏、玉佩,全都没了……她一身绿色宫衫,面容雪一般干净,眼睫轻轻颤一下,用一种懵懂又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而范翕回头向她望来,春衫迢迢扬起,他丢下灯笼,大步向她走来。玉纤阿只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就被他揽住,抱入了他怀里。
范翕在她耳边哑声低喃:&ldo;纤阿……我的纤阿……我的玉儿……&rdo;
玉纤阿突兀地被他抱在怀里,她方才一路逃亡都没有落下的眼泪,眨一下,掉了下来。这位公子巍峨如玉山,濯濯如春柳,高贵无比。他抱住她的刹那,让她恍惚着觉得他会保护自己。
其实她知道他不是好人,她还见过他要杀姜女的一幕。可是这个杀姜女如捏蚁一般的公子,行恶时眼里都带着三分笑,说谎话信手拈来不比她差几分,他却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那么狠毒的样子。无论他对别人怎样,无论他心里怎么怪她,他总是从未伤害过她的。
他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和在她面前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无论她心里如何猜忌他,她始终没见过他真坏起来的样子。
玉纤阿目中湿润润的,心里死灰复燃一般,滚烫无比。鼻子发酸,心里委屈,玉纤阿身子颤抖,她才知道自己有些留恋他:&ldo;公子……&rdo;
月光下,二人对望。
范翕低头,手摩挲她面容,擦去她脸上的泥土,他哑声问:&ldo;若是我不来,你打算怎么逃?&rdo;
玉纤阿望了他身后的湖水一眼:&ldo;我打算跳入湖中。&rdo;
她是姑苏人士,她会水。只是三月末天气还寒着,她在深夜跳入湖中,纵是逃生了,也要落下病根吧。这样的女子,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是一样狠。而范翕满心悲凉,想我只是爱温柔善良的女郎,我怎会遇上这么个冤孽。
冤孽!
范翕不再吭气,他手臂从她膝弯上穿过,一把将她横抱到了怀里。玉纤阿惊一跳,捂住嘴以防自己叫出声。她的脚上还淋淋漓漓地滴着血,范翕看一眼,目中缩一下。
玉纤阿被他抱在怀里,仰头怔怔看他。她忽而咬了下唇,轻声:&ldo;公子,你不会将我献给吴王,对不对?公子,我可以向你求助一件事么?&rdo;
范翕示意她不用多说了:&ldo;我带你离开这里。&rdo;
&ldo;不是,&rdo;玉纤阿脸红了一下,她好似不好意思,但是遇到范翕,她又分明得寸进尺,&ldo;我当时逃的时候太怕,因我觉得我逃不了,就使尽手段,我把身上的东西都丢了……但我身上有块玉佩,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也给故意丢了,现在有公子相助,我想将我丢掉的玉佩捡回来……&rdo;
范翕诧异:&ldo;你还有父母?&rdo;
玉纤阿:&ldo;……&rdo;
哪怕正感动于范翕对自己的相助,可范翕一脸不可思议表达得这么诚恳,玉纤阿也被他气了一下。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玉纤阿忍怒:&ldo;公子真会说笑。我若没有父母,难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rdo;
范翕说我不是那个意思:&ldo;我以为你在舞乐坊长大。&rdo;
玉纤阿怨怼嗔他:&ldo;公子到底是对我有多大偏见,舞乐坊的人就不能有父母了?那是我身上唯一一件信物,若公子助我得回,我会报答公子的。&rdo;
范翕拧眉,他侧耳判断周围的人声,拒绝了玉纤阿的诉求:&ldo;找你的人太多了,我能带着你离开就不容易了。什么玉佩,能有性命重要?你就当做无意弄丢了,眼下不要增加我的负担。&rdo;
他在她面前不装善解人意后,考虑事情都是最大利益化,显然根本不打算帮她拿回她的玉佩。
玉纤阿急了,道:&ldo;我真的会报答公子你!&rdo;
范翕扯笑,心想就你我现在这样的关系,我见你一眼都恶心,谁稀罕你的报答?
他抱着玉纤阿就向枞树外走,压根不搭理她。玉纤阿看他这么心狠,心里有些气自己怎么遇上了这么无情的人。她上身向外倾,双脚踢他手臂,想从他怀里跳下去。范翕控着她压制着她,她根本挣不开,反把自己弄得喘息微微,胸脯起伏,面容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