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艽在心里咆哮着,他的伤痛又挟持着他不敢放肆。想到族人,想到妻儿的死,满腔的仇怨又从心底燃起。双眼暴红,血筋暴涨,似乎要吃人一样。
“唉……,都是冤孽”,老者又叹息一声,“叫你不要复仇,你也肯定不会听,跟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也是白说。这都是命,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作孽太深,你也不用难过,世间事总是福祸相倚,此消彼长,尤如日月更叠,阴阳潜行。你与你妻子离涵还有一世情缘,现在渡你修行,等她转世,或可与她重缝”
一听说可以与妻子再次重缝,离艽的心里即刻充满了柔情,似乎妻子马上就出现在眼前一般,这巨大的喜悦使他象打了鸡血般地直起了身子,“真的吗?”。
他捂着胸口上挂着浸透了妻子血液的火雀,顺势摸上手腕,那里有妻子亲手给他刻成的珠串,可是手腕上空空如也,手串呢,手串呢,他着急地喊着,目光得四处搜寻,奈何身受重伤动弹不得,“我的手串呢”,他对着两位老人叫喊。
“手串?什么手串,我们从来没见过”一老一少莫名其妙。
离艽努力回想可能丢失手串的时间地点,最后确定,应该是在受伤之后,他想起来了,图甯一脚将他踢飞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东西脱离了他的身体,应该就是手串从手腕飞脱了。那可是涵梦儿亲手雕刻的珠子串成的,每一颗珠子都饱含了她对他的深情,怎么可以弄丢呢,弄丢了将来拿什么去见她。
他抚摸着火雀,这是他亲手做成送给涵梦儿的定情信物,如今妻子死了,火雀又回到了他手里,而妻子亲手做的手串却弄丢了,是不是就象他们的缘份,这么浅这么短,他抚摸着火雀,带着妻子的鲜血,成为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上面也同时浸透了他的血,他们还能相见,还有一世情缘,他心痛得快要裂开,既有欢喜又有悲伤,竟然呜呜地哭起来了。
“我要下山,我要去找他们”,他大叫起来。
“你这样子怎么下山,还是养好伤再说吧”,少年人鄙视地看他一眼,连床塌都下不了,还想下山去寻物找人。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安心养伤吧”,少年说着,转身离开,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碗回来。
“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吧”,少年人递给他一碗粟米粥,他不能动弹,少年耐心地喂他喝粥,离艽虚弱地张开口,虽然很饿,却又没什么胃口,明明身体很需要补充能量,可就是什么也不想吃。
一口粟米粥含在嘴里,味道与平常的粟米粥有点不一样,他此刻嘴里发苦,品不出是水不同还是米不同,倒是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你已经昏睡十多天了,能醒过来算你命大,蕙城已经被图甯占有了,色烟族和亚拿族还有甘目和苦都等所有部族都被灭了,图砣为离涵举办了隆重的丧礼,以洛离族国夫人之礼下葬的”,少年人喂他喝完一碗粥,又盛了一碗过来,边喂边说,“没找到你的尸身,有人用你的衣冠为你立了塚,至于你说的什么手串,没人见到,当晚就下了一场大雨,而后那里土地都被翻过了。”
少年喂完一碗粥,似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图甯中了一箭,现在快死了,图砣在离涵的墓前自尽了,他说他不该去胁迫离涵从而逼死了她,他说了用命还命之类的话”离艽原本安静地听着,心里除了恨也没其他波澜,此刻听到图砣死在离涵墓前,他生气得捏紧了双手,胸腔的怒意一层层地递进,眼看就要喷发而出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他怎么敢去脏了我涵梦儿的墓,阻碍她的轮回,脏了她的轮回路,我离艽生生世世必杀之”。少年人只管告诉他山下发生的事情,他可不负责安抚他的情绪。
离艽颓然地松开双手,心痛加上伤口又崩开的痛都让他难以呼吸,象被人生生挖掉一块肉一般地痛,可是能怎么样呢,涵梦儿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他此刻也不能拿图甯和图砣怎么样,况且图砣已经死了。
我的涵梦儿,你究竟在哪儿呢,我们要何时才能再见呀!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既然我杀业沉重,那就杀死我好了,为什么让我活着,为什么?为什么呀?”。
那个老人来到他跟前,看他一眼,也不想搭理他,时间总会让他平静下来的。
“你耐心等她转世吧,总会见着的”,老人叹口气,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真那么折磨人吗,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也会那么在意妻子的死么,他摇摇头,表示很难理解。
离艽吃了两碗粥,身体的力气慢慢在恢复,昏睡了那么久,此刻也没有睡意,他从胸口上摸出火雀,仔细端详,企图从上面看出涵梦儿的样子来,想她戴着火雀时的样子,她怀孕的样子,她一身红衣的样子,最后是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