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绝不是这样的人!”阿蛮袖下攥紧了拳头,极力争辩,“杨公为人轻财重义,清正廉洁。为官多年,从未贪污。其人严谨认真,办事一丝不苟,军粮筹措,与他而言,不过是能力可及的小事罢了。”
“可是他并没有突出的业绩,没有为朝廷立过大功,我甚至听说,霍公有意明年让其位列九卿。升迁速度如此之快,岂不寒了人心?小妹妹,别忘了苏武牧羊之艰辛,李广难封之委屈啊!
他现在就可以在短短四年间,连升三级。那以后的高官厚禄,甚至封侯拜相,难道不全靠霍光提拔吗?”
“这。。。”阿蛮一时语塞,不知所措。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义父办事只是中规中矩,做官和普通人一样的在熬资历。真要说什么功劳和才华,那真是远远不及苏武、李广的。
“可他绝不是懦夫,你不能有辱长者的尊严。”阿蛮忽然抬眸,目光灼灼。那坚定的神情,看得魏相的心都跳露了一拍,不知不觉已被眼前这个娇俏的小人儿吸引。
“你说杨公软弱无能。可他不懦弱,更非无能!”阿蛮字字铿锵有力,不遗余力的去维护家人,“杨公是高门子弟,不输傲骨。他从未向权贵折腰,你怎能轻言仁懦?”
阿蛮的眼眶渐渐湿润,竟缓缓打开了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当年,太史公替投降匈奴的李陵辩护,受审入狱之时,他的女儿英深感大祸临头,于是就劝母亲和两个哥哥立即逃离京城,以防不测。这时,司马公的夫人随清娱自然想要带着儿女一起逃走,可英出于对未婚夫敞的思念,决定留在京城,去杨府避难。
这时,杨家的公子敞面临两个选择。其一,交出身为罪臣之女的未婚妻,讨好皇帝和外戚。其二,倾杨氏世代侯门将相之家的赫赫声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后面的故事,我想公子已经猜到了吧。故事里那个名英的女子,便是如今搜粟都尉杨敞的夫人司马英。
当年尚无官职,赋闲在家的杨公尚可以连李广利兄弟的面子都不给,如今又哪里会是你口中的仁懦之徒?”
“这。。。”这次轮到魏相说不出话来,此等秘辛是他绝不可能听闻的,若早知道这个故事又怎会嘲讽杨敞,只怕敬佩他是个绝世好男人还来不及呢!
魏相心中愧怍,倒也坦荡。忽然正色,垂袖一揖,拜到:“是我失言,向小娘子和杨公赔罪。”
阿蛮微微一笑,小孩心性却是改不了,微微上翘的嘴角早已暴露了一切。故意转过身不理他,将果篮递给韦玄成:“这是夫人教我转交给韦公的拜帖和礼物,下个月就能去府上叨扰,请教经学了。”一边说还一边特意拿出了那个砸过魏相的苹果,神情俏皮可爱,“这个磕坏的,我就拿走了。”
韦玄成失笑:“你啊,真是太过顽皮了。孝廉第一的士子在你面前,都煞尽了威风!”
“呵呵”阿蛮掩唇轻笑,悄悄抬眸瞟了一眼魏相,又转瞬垂首,轻轻道:“那竖子活该!”说罢,粉面含春万福行礼,笑着转身离开。
魏相看着女孩的背影,觉得心仿佛也跟着走了。他恍惚片刻,回过神后问到:“她是谁?怎么对杨家的事这么了解?司马夫人何时生过女儿?”
韦玄成侧身笑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认识你这么久,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辩才独步的魏弱翁,也有哑口无言的一天啊!”
“少恭维我了!论辩才,天下谁人会是萧望之的对手?你我都不过蝼蚁尔~”魏相倒是丝毫不受他调侃影响,“那姑娘到底是谁啊?”
“杨家的养女,阿蛮。无名无姓,只有一个司马夫人取的小字,蛮。”韦玄成轻笑,“司马夫人生次子时伤了身体,无法再育。杨公夫妻恩爱,府上没有其他姬妾。为成全夫人儿女双全的夙愿,也不知是从哪里抱来的小丫头!
阿蛮身世凄苦,是个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的弃婴。杨公本想让她姓杨,夫人却一直想为她找到亲生父母。这才迟迟没有取名,只有一个乳字。却不曾想一叫十余年,不仅是杨家的两位公子对小姑娘爱若珍宝,就连我们这些世交的哥哥,也都是极宠这个小妹妹的。”
“蛮。哈哈,人如其名,性子还真是又娇又蛮啊~”魏相看着阿蛮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虽娇蛮,却可爱。更重要的,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