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06年才通上电。&rdo;
&ldo;没有公路,就靠船和马车,水位上来了,岩洞就被淹了,进不来也出不去。&rdo;
船挺进了岩洞。一下有些冷,前头一片昏暗,老冯打开了帽子上的照明灯,于戎举起手机,调出电筒模式,举在相机右上方打光。
小方哥不播歌了,老冯的歌声也戛然而止。小方哥悄悄地说:&ldo;不唱了,再唱就打扰燕子了。&rdo;
几只鸟飞了出来,似乎是燕子。于戎追着看,他听到小方哥说:&ldo;马上就到观音洞了。&rdo;
过了歇,可能只有几秒,小方哥仰头往天上指:&ldo;你们看。&rdo;
大家都抬起了头往天上看。
于戎听到小方哥在说话,声音轻轻的,显得有些神秘:&ldo;就那儿,看见没,像不像观音?&rdo;
他指的是洞穴顶部一处漏着天光的缝隙间夹着的一段石柱。
林望月说:&ldo;哦,明白了,观音在我们心里。&rdo;
他的声音不低,不轻,在岩洞中引起了回音。
又是几只鸟从他们身边掠过。船在岩洞夹壁中蜿蜒前行。
于戎终于看出点头绪来了,他的手指在空中描摹,兀自说:&ldo;就是那里,观音的头,她披着的纱巾……&rdo;
没人响应,观音洞过去了,这下不仅船前乌漆抹黑,连船后也是黑黢黢的,观音洞漏下来的幽光转眼就消失了。于戎看到那背包客的轮廓,他稳稳地坐在船尾,背后的背包高出他的脑袋一截,他也像个什么像,什么佛。
也没有鸟儿了,岩洞的顶部较进来的地方矮了不少,虽然距离压到人脑袋上还有不短的距离,但于戎还是不禁缩起了肩膀,缩起了脖子,抱着膝盖坐着。老冯也半弯着腰在撑船,林望月的脚碰到了于戎的脚,小方哥的背弯成一道月牙似的弧。岩洞上好像挂着蝙蝠。
于戎换了只手,换了个角度打光。他的右手酸得厉害。
过了十来分钟,前头的河道上忽地闪现出碎金子般的光芒。
小方哥说:&ldo;前面就到了一线天,过了一线天就很快能出去了。&rdo;
林望月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外,他似乎在张望那一线天,声音里带笑:&ldo;我看这个很有如来的风姿。&rdo;
于戎踢了下他,林望月踢回他,三脚架颤动了下,背包客在船尾发笑。小方哥说:&ldo;坝美,壮语里就是森林中的洞口的意思。&rdo;
他的话音落下,他们的柳叶船划过了那些闪烁的金光,眼前忽而是一派敞亮了,猝不及防地,竹桥,水车,青山,绿水,稻田,农舍,挤满了于戎的视野。果然如小方哥所说,过了一线天,他们很快就出去了。
于戎把电筒模式关了。
坝美,森林中的洞口,就在这光亮的,开阔的,群山环绕中的,溪林的尽头。出了岩洞,水流急了,柳叶船左摇右晃,背包客又轻轻念起了古文:&ldo;土地平旷,屋舍俨然。&rdo;
林望月说:&ldo;你为什么不回家?&rdo;
他回头看那背包客,他又看小方哥,问道:&ldo;小方到底是谁?&rdo;
小方哥一头雾水,于戎笑着说:&ldo;还没请教您的全名是……&rdo;
&ldo;黎小方啊。&rdo;
忘魂
第二章(中)(一)
得到这个答案,于戎朝林望月看了看,林望月笑开了。小方哥又说:&ldo;村里姓黎的太多啦,喊一声小黎,半个村子的人都得跑到你面前!&rdo;
船在这时靠了岸,待到停稳当,众人一一下了船,老冯划着船又往那岩洞的方向去了。据小方哥说,游客多的时候,老冯一天得跑个十来趟。
那背包客最后上的岸,小方哥还想笼络他这单生意,热情极了,和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还指着于戎说:&ldo;老弟啊,你看这个从上海来的导演,摄制组都住我们家,我们家的舒适程度那是毋庸置疑的,你和我去看看?就看看嘛,也不用你花钱,你这一路都还没踏实地洗过澡,睡过觉吧?我们家那卫生条件,抽水马桶,太阳能热水器,那还是我自己赶着马车从广南拖回来的。&rdo;
可背包客意志坚定,小方哥说得口干舌燥了,仍然没能劝下他来,他要走,下了竹桥,沿着河岸走。于戎和林望月在桥上收三脚架,他看了背包客一眼,他走出去没多远,捡起了河边的一块石头,揣进了口袋。
坝美村不大,小方哥说,从码头到他的农家乐走个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他行事仔细,带路时不时提点着小心台阶,小心烂泥,踏上一条两边支着些小摊,夯得实实的土路时,他的步子大了,那些摊位有卖五色米饭的,有卖红糖糍粑的,摊主见了小方哥,都热络地招呼,不是往他手里塞瓜子就是包了糍粑让他带走吃。小方哥分了一包糍粑给于戎和林望月,林望月用手拿着吃,于戎捧着那竹叶,小心地咬了一口,路上还有卖水果和手工艺品的,什么芒果,龙眼,竹篾,竹篓,绣花鞋,千层鞋底,银簪子,银手链,小方哥见到什么都要介绍一番,都能说出个名堂来,什么碱性土壤最养芒果啦,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价钱公道,做工精良,错过等于错失,路过就是有缘,于戎和林望月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没人掏钱。那土路快走到头时,遇上个卖刺绣手帕的摊子,林望月挪不动道了,盯着那摊主看。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一头看摊子一头还在绣手帕,她用金色的线在黑色的手帕上绣三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