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十七层的人员流通也受到限制。严霖作为席鸿谦的紧急联络人,在病房外陪护了近半日,也只看到过零星几个医护人员,而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属出现。但徐术的突然出现,他并不觉得意外。“徐术。”严霖半靠在病房门边上,朝来人招了招手。“我……来看看席总。”徐术走过来之后,这样说道。“他还没醒。”严霖回头看了眼病房门,“医生刚检查过了,说问题不大,等药物代谢完就能醒了。”“嗯。”徐术点了点头。严霖看了眼徐术,觉得对方的表现有些过于平静,但他还是往旁边退开半步,问:“要进去吗?你是beta,应该没什么关系。”“不用、不进去……”徐术停顿几秒,露出了一副带着歉意的、严霖非常熟悉的神情,然后说:“严哥,这周我想休年假,滇南的项目就拜托你了。”茶庄要落地了,正在选项目经理。这个项目能涉及的大流程都走尽了,滇南又是今年政府帮扶的重点,横竖看都是个肥差,没人不想揽这个活儿。公司内部这两周燥得很,眼巴巴地猜这馅饼会落到谁头上。严霖没想过会是这个请求,但很快回神,摆着手回了声“没事”,又说:“滇南那个项目你跟得差不多了,这周就收个尾,小事。”徐术还是说了声谢谢,语气诚恳。严霖想,徐术自己可能并没发现,但给人的距离感其实很强,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同事,却一直没熟络起来。走廊里很安静,能听见门禁系统平稳运行的电流声。忽然,响起了一声提示音,是徐术的手机。他点开看了两秒,又将屏幕摁灭。“有人找……那我先走了。”_徐术走后,严霖进了走道尽头的吸烟室。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但捻了两下没点,又放了回去。而等严霖回到病房,席鸿谦已经醒了,整个人显得很疲累。严霖想,时隔多年的发情期再次被强行打断,想必不会多好受。“老大。”严霖走到病床前,将席鸿谦扶起来后,就说:“徐术刚来了——没进来。”“嗯。”席鸿谦哑着声音应了一句。“他……说什么了?”不等严霖接话,席鸿谦再次开口。“说要请假。”严霖补充道:“年假。”席鸿谦似乎早就猜到,闭上眼很淡地笑了一下,有点无奈的意思,说了句“把我手机拿来。”严霖走向门边的置物盒,他刚翻出手机,席鸿谦又出声打断了他,“严霖,不用拿了。忘了……设过自动审批了。”严霖叹了口气,就停下了动作,又回过头看向席鸿谦,试探地问道:“真要让他去?”其实,他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席鸿谦要让徐术离开。毕竟徐术作为失败的“实验品”,就算李家复原了那批实验记录,又顺藤摸瓜发现了徐术,也根本不会对徐术产生兴趣。但他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果然,席鸿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帮我联系津非怙,有件事需要他来查。”宁光镇宁光在海明省西北部,比较接近内陆。和其他建国后才逐渐聚集的城区一样,由实用且不讲究美感的居民楼组成。因为不存在任何商业价值,所以绝不会有大型商场入驻,只有两条落满商铺的对街,记录着镇上的人流量。小镇高铁仍没通,如果想从市区过来,必须转一趟三小时的大巴才会到。第二个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高琴尚且称得上年轻。她偶尔会回忆起那年,她刚刚逃回宁光的那年,这个她中学毕业后就一走了之,并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地方。跟随丈夫下车时,高琴明显感觉到了这里与沿海城市的不同,并觉得不习惯。空气中不再有海水味道,宁光又是略微下陷的地形,五、六月份就已经非常闷热。汽车站口聚满了摩的,中年男人们操着乡音,重复且机械地喊着拉客的话,她身边也围满了大包小袋、皮肤粗暗的本地人。有一个瞬间,高琴其实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走向。彻底落脚后,她和丈夫将积蓄攒攒算算,又腆着脸东奔西走借了几笔钱,这才盘下了家店。店面不大,紧凑着十来张木桌,靠着在市里学到的手艺,他们做起了烧鸭。高琴不是没想起过那个刚满月就被丢下的孩子,但很难产生更多的爱意。她和丈夫一样,因为接受过频繁的、固化的、冰冷的实验程序,思想轻易就被基地同化,觉得那不过只是个失败的试验品,是她长久欲望的实体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