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警察换了和气堆在脸上:“你是叫吴秀珍噻?你不要紧张,我们是石岩镇上派出所的,我们来了解一下王书旺和罗昭全打架斗殴的事情,不要害怕,我们只是调查,要找你了解一些问题,你只要晓得的你告诉我们就行,没有其他意思。”
吴秀珍盯着他,脸色苍白,不知何时起,一有人问‘你是吴秀珍噻’她便由心头不停泛起恐惧。她一面盯着他,一面注意后面另一个四处察看的瘦高个,相较与她说话这个面善胖子,明显那个人眼光更毒辣,她只被看了一眼,心头立时慌乱得很。
“罗昭全王书旺两家打架那天你在不在现场呢?”
“……我不晓得。”她谨慎的摇头:“我没看到!”
那胖子走近她些,又问:“那你看他们两家平时有没有吵架过孽呢?你一个人在屋头吗?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呢?他们当时在不在嘛?看到他们打架没有?”
“……我不清楚。”灶房灶膛里带着水汽的竹竿发出嘭响,她赶紧快步往灶房去了。
只听得外头两人的对话:“这个才有点麻烦呢!欸他这块藕田还可以哈,啷个没得人挖呢,我丈母娘前天在街上买的藕三块五一斤,吃不起硬是,这个还好哟,烂在田里没人要,这个挖回去炖猪脚杆唛好得很嘛。”
“你下去挖噻。”
吴秀珍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去,又听外面道:“这个山旮旯,鬼都打的死,还有人来挖你这几节藕,是笔好生意,你来挖嘛。”
“我不来,就从上回陈军他们说阮二那婆娘是在鱼塘里捞起来的,我现在看到桌上有鱼都打干吁,想起都不是滋味。”
“说起恁吓人,你去看哈那个荷叶叶下面有没有死人嘛。”
“你说得!”
“这些地方最容易藏尸体!你不信,恁大几座山,我随便藏哪里你晓得呀……”
罗昭全与王二过孽,后者被老张撺掇,使吴秀珍的刀将其左胳膊砍了两刀,深见其骨,胸口扎一刀,血流无数,竟嚎啕大哭不止。其侄罗超右手手背严重划伤,妻子李国珍身上多处淤青红肿,后到公社卫生院包扎,遇到一位侃天儿谈起这样的情况。说王二老张吴秀珍都有责任,需赔偿他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罗听罢,当即忍痛喊摩托把他拉到石岩镇上,坐连夜的火车去县里人民医院查血验尿拍片吊水,并报警,等待结果。
可再过了几天,罗昭全大儿子罗根元又找到王二说麻烦他本人亲自去一趟派出所,他们不告,和解了。
这真是,出了奇了。
这下子,不止周围团转几家人热闹,就连公社石岩镇上也同样跟那锅里煮开的滚水一样沸沸扬扬了。
不过哪怕他们不告了,王二老张几个一把岁数的老中年还是被叫到一起严厉的好一顿批评,尤其递刀的老张:“讲是讲他砍的,刀是你递过去的,你甩出去的,不要觉得不是你动的手你就高高坐着不相干,以后千万不要再干这个事了,真出啷个事,我这里没得后悔药。”
“你还是个老党员老队长,现在不是以前的社会哈,还像以前那样动不动搞点啷个都举棍拿棒的,打赢了厉害,打不赢认倒霉吃亏,哦就全自己认了,现在哪能行呢,再是山旮旯呢,法治社会啊,都莫说递刀,看到打架你就该赶紧走远点,望都不要站拢去,一把年纪了。。。。。。”
这件事对信好的影响格外大,他在当中虽然只是因为心急保护外公外婆,警察叔叔也并没有像教育犯人那样批评他,可从小对警察的敬畏和崇拜,自觉这简直是醍醐灌顶了。
农历九月十九,新岩寺庙会,罗昭全还没转来,李国珍在医院照顾他,王二到明群那里养了几天伤听说罗家无人又屁颠屁颠跑回来了,朱慧芬一面伺候他,一面到庙会厨房来帮忙。少不得自然要摆起那天的龙门阵了。
“我们那个人的性格又不是不晓得,酒喝多的人唛都有点不清醒噻,但他说的也只是句玩笑话,又不是啷个弯酸话,就说了一句‘以后成不了人了哟’,就这样一句话,这个能拐到哪里去嘛。一句玩笑话,能伤得到他个啷个心嘛,他还是小辈,人家说不长你的辈唛也长你的岁噻,就开始干起。硬说是我们诅咒他刻薄他,还跑到大医院去住起,心头还想着喊我们拿医药费给他,我们屋里她老汉还说要找他们要医药费呢,身上到处都是疤,好几天都动不得身,翻身都是我跟他帮忙,哎哟老子的叫唤好几天硬是,你说好狠嘛,感激好那几天我们明群没有上班,还把他接去看哈,你说这些人!在一堆住了恁几十年。”
罗开娴在水管子边上淘花菜:“你说王二伤着了,他还说他没得事欸,刚刚还在那边吹,你听嘛,他还说着他凶得很呢,他没有挨打哈,还说罗昭全他们两三个人都打不赢他呢。”
黎书慧在一旁划魔芋,又气又笑,瞪罗开娴和一众捡落落儿笑的妇女:“还不搞快点我看等哈儿人家来吃豆花儿还是喝这锅豆子水!”
大铁锅里的豆浆翻来滚去,等着舀起来过滤布,点卤水,轧豆花儿。
黎书慧又转过去把水缸板上一大包辣椒递给灶门前烧火的曾发儿:“火暂时不要了,把这包海椒烧出来,等哈拌皮蛋。”
“啷个烧法。”发儿问她,发儿有一只手是残疾,有一只眼睛也是。
“随便啷个烧,不烧糊烧化就行。”
妇女们忙着滤豆花儿,朱慧芬帮着牵滤布,又摆起来:“二娘的手艺硬是好,样样都会,哪样都做得好得很,二爷也好,人又仁义,那天还感激好又二爷,不是的话还不晓得我们那个人要遭。”
话还没说完黎书慧当即喝止她:“你不要说感激好有二爷!以后你们个人有啷个事再不要找你们二爷!”
她一面说,一面不知从哪儿找了根铁丝来串海椒:“就为这个你们过孽,石岩镇的警察来找他好几回,又还说不清楚!本身是为你好,到后头还惊点儿脱不了爪爪。晓得他格老子啷个又不告了,自己去报的警,隔两天又自己去销案了,整得那些人还以为是我们又欺负他了威胁他了。”
“哪里嘛,她是怕,她是怕警察把她查出来!”朱慧芬转过脑袋去望着黎书慧小声道,很像是只跟她单独说话:“她们李东,本来躲生的这是一个,今年上半年不是一直在害病噻,到后头完全不行了,说是他窝尿那个地方已经完全烂完了,只有抱到医院去割了。
哪阵呐,就是前一个月不到的事情,割了,那不是就不成人了唛,她就想把娃儿还转去,还给她们根秀,那能还的回去的啊?你抱去的时候好生生的一个娃,才几年就已经,根都没有了,那他老汉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