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和善的笑了笑,随手拿过放在口里咬了一块,随即便满脸诧异的盯着肉块看,撕下一点递给了老黄牛吃,并不时的大量着白覃。一身糟烂的麻衣,鞋子看着像是野猪皮子制作的,手法很粗糙,双手倒还干净,头发用一根麻绳绑着散在脑后,一身的风尘仆仆。
白覃感受到了老汉的疑惑的目光,从柳框里拿出用麻布包裹着的盐巴。
“家里以前也算殷实,靠着给管家制盐略有家资,一场战争下来什么都没有了,家父知道食盐的重要性,逃难时铜钱都没来得及拿,给小子装了一袋青盐,小子靠着他才撑到这里。”白覃一脸庆幸的说道,遂又把青盐包好放进了框里。
老汉不疑有它,把手里的熏肉放进怀里用手拍了拍,抿了抿嘴巴咽了好大一口唾沫。老黄牛顺着味道把头伸了过来,老汉想了想又掏出来撕下一条填进了老牛的嘴里。
看不得这样的场景,白覃把自己的一块熏肉又给了老汉,老汉慌张的站了起来,开始不知道熏肉的价值,自己接了就接了,自己尝了一口后,也不好再还回去,正思索怎么才能还礼,实在不行只能把祖上留下的一块玉佩卖了,不敢给钱,买点吃食好生招待一顿,没想到又递来一块,这已经是他无法承受的范畴。
“公子请收回,老汉家徒四壁,唯有这一头老黄牛支撑着,万不可再受公子贵礼。”
“不过一块熏肉算什么贵礼?”白覃疑惑的问道。
“公子家境殷实,即使受难也仅仅是遭受点皮肉之苦,但生活的磨难如果仅仅是皮肉之苦,那天下该是如何的富足,盛世降临也不过如此吧。”
老汉的话有点词不达意,但白覃却听懂了,以前父亲每次从地里回来,都会从兜里拿出采摘的小野果给他吃,布满了黄色茧子的双手充满了力量,宽阔的肩膀却经常佝偻着,终日里在田地里劳作,连街边的小吃也不舍得吃上一口,想必这已经超越了老汉口里的盛世,现在这个社会青盐只有官家在用,且不允许买卖,自己当乞丐那半个月,有一口糜子馍馍吃便已经知足,可以想象一块用青盐腌制的熏肉会是何等的价值,可能老汉一辈子也没吃过用青盐制作的食物。
“老丈只管接着便是,小子一路走来,这东西已经吃腻了,给你换两个馍馍吃改善下口味,人并不是肉食动物,总是吃肉肠胃克化不了。”白覃从框里拿出自己沿途腌制的野菜“馍馍夹野菜才是正经能饱人的东西。”
老汉听罢极力邀请白覃跟他回家,拉着白覃喊上还在扶耧车的老伴向家敢去,老黄牛不用招呼,自己跟在后面慢悠悠咀嚼着什么,白沫子拉了老长。很宁静的一片村庄,依山而建,石头铺就台阶侧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显得古朴而幽秘,一座座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分散在两侧,木质的房屋旁不时的有光屁股的孩童在旁边玩耍,见有生人前来也不畏惧,停下来羞答答的看着,有胆大动的紧跟几步伸长了脖子观望。
“他娘,去老刘家借一块肉过来,前两天见他在山里打了一头黄羊,待会把仓里存着的面粉拿出来蒸成馍馍招待贵客,让毛娘去村头打点酒回来。”
老伴看了看老汉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应了一声,白覃难免的有点难为情,特别是到了老汉家里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在推着石磨,嘎吱嘎吱的声音很有韵律,见有生人前来,小姑娘一转头便进了屋子,却又被母亲喊住吩咐前去打酒,小男孩也停了下来,木盆里打了水端了过来,农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懂事,七八岁的孩童便开始为生计忙碌,然后穷其一生一复一日年复一年。
“小朋友多大了?”白覃对懂事的孩子格外的欣赏,以前公司里经常有领导带着孩子去上班,十来岁的男孩狗都嫌弃,办公室里经常被扰的不得安宁,如果带过去的是女生,则会被照顾的无微不至。
“嗨,没见过世面,见了人也不知道说个啥,过了秋就八岁了。”老汉喊住了转身欲走的孩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熏肉,撕下一小块塞到他的手里,拍了拍屁股才赶走了他。
“孩子父母呢?怎么村里都是些老人和孩子?”
“哎,青状年都去打仗了,狗日的突厥人杀不干净,隔几年便打一次,西边也在打仗,听说屠了一城的人,皇上一怒之下派遣二十万甲士前去报仇,还听说为了稳定北方战局派了一个公主前去和亲,赐了封号好像就叫义诚,就是为了增兵西线,没想到义诚公主半路被人伏击,到现在还生死不知,官府便开始征兵,家里青壮年都走了,老汉也就是老了提不了刀,要不然也就跟着去了,一个国家的安危哪能让一个女娃子去冒险,哎……”
老汉的话语对白覃的冲击很大,在他的印象中是李珲马踏良田使他成为了难民,也是他像赶牲口一样赶着他们背井离乡;单纯的义诚原来是为了国家被迫和亲,义诚这个名字原来是为了纪念那一城的百姓,突然间他理解了李大将军暴躁的脾气为何而来,为什么会在几万的甲士面前生生咬开了敌人的脖子,用一位公主换取一年或两年的和平,这是对每一个将军最大的侮辱,连一个老汉都恨不能提刀去作战,更不要说常年带兵征战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