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正单膝跪下接过长刀和匕首,沉声道:“燕王之恩,微臣会铭记在心,微臣时间紧急,告辞了。”
“不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朱棣却不让他走,他拉着李维正笑道:“你回去也要给老蒋写报告吧!就陪我去看看城中的百姓。”
朱棣带着李维正,在一百多名亲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军户聚集的城西,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布,哭声一片,朱棣阴沉着脸走进了一家小院,院子里一个女人正伏在一口薄皮棺材哀哀痛哭,她身后跪着两个孩子,也跟着咧嘴大哭,一名老人正坐在地上捶胸长号,“天啊!我的棺材竟然给儿子用了。”
“老人家,燕王殿下来看你们来了。”一名士兵安抚老人道。
听说燕王殿下来了,一家人都强行止住悲伤,上前给朱棣跪下,“草民参见殿下千岁。”
一名士兵搬来了一把椅子,朱棣坐下柔声问道:“老汉叫什么名字,家里有几个儿子?”
“草民叫冯定魁,原来是跟随徐大将军的老兵,退役后就住在这里,家中有两个儿子,长子从军,年初时跟殿下出兵了,这次鞑子来袭,我和老二便上城协防,不料他却......”
说到这,老人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丢下儿媳和两个年幼的孙子,将来怎么办?”
朱棣沉吟一下便安抚他道:“老汉,人已经死了也无法复生,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这样吧!我让你长子退役,奉养你天年,你看如何?”
老人激动得连连叩头,“多谢殿下开恩!多谢殿下开恩!”
“不用谢了,我大明军律,军户长子从军,你既有一子为国阵亡,那另一子便可退役。”
朱棣站起来,吩咐身后的指挥同知道:“这次元军大举进攻,我支援来迟,以致龙门所军民死伤惨重,是我之过,念他们为国保城,传我的命令,拨一部分战利品抚慰参战的龙门所百姓,凡家有阵亡者,可加倍给予。”
指挥同知躬身应道:“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李维正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如果他是普通士卒,或是走贩庶民,他也一样会为朱棣的细致关怀所感激涕零,可是他们知道造成龙门所死伤惨重的原因不就是朱棣的诱敌之计吗?
或许大奸大恶者,必以小善而饰之,李维正渐渐明白了,以朱棣心机之深,他是不会组织江湖盗贼在定远县刺杀太子,就算他做,他也会假手于人,只是朱棣是怎么能让秦王朱樉按他的意图布置了刺杀案,这却是李维正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朱棣离开了小院,他回头对身旁的李维正笑道:“本来我想直接任命你官职,但又怕你们老蒋怪我不给他面子,算了,我回去京后再向他要人吧!”
李维正再一次单膝跪下,沉声道:“多谢殿下垂青,只是微臣时间紧迫,就先告辞了。”
“去吧!”朱棣终于放过了他。
李维正站起身便大步离去了,朱棣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此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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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一座树木茂盛的小山岗上,李维正站在一座孤零零新坟前,默默地注视着坟头上新立的墓碑,只有五个字:韩淡定之墓。
“韩兄,我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看你。”
李维正想起了武当山南岩宫的那一幕,他们彼此间无声的斗争,一个知他、信他,与他惺惺相惜的人,竟然会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山风吹拂过坟茔,坟头上一朵刚刚盛开的淡紫色小花摇曳摆动,显得那么孤独。
李维正忽然回头对叶紫童道:“去把火折子拿给我。”
叶紫童一愣,虽不明其意,但还是从马袋中摸出火折子递给了他,‘嚓!嚓’两声,李维正的手中出现了一团火苗,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抖开信纸,在韩淡定的墓碑前慢慢点燃了它,火舌舔过信纸,信纸卷曲,火光中仿佛蒙古人的千军万马在奔腾疾驶,刀枪突出,喊杀震天,火光渐渐暗淡,信烧成一团灰烬,李维正手一扬,片片黑灰在空中飞舞,飘落在韩淡定的坟头之上。
“韩兄,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