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被褥久久不用,有一股子霉味儿,外头的月光透过细窄的窗户缝进来,韩偓愈发睡不着了。
他躺在冰冷的炕上,想起那日徐妙锦红着的眼眶,心底隐藏着的忐忑又浮出水面,他这一次出拔,特意留了人去太傅府通报。
他答应过妙锦,从今以后有事情都绝不瞒着她,不管她是不是铁了心同他退婚,他都会做到。
从前两个人闹脾气的时候,也没少说过分道扬镳,一拍两散的话,可这情景真到了眼前,他一想起那份婚书就觉得浑身发冷。
他不能没有她。
世家大族的小姐是有不少愿意嫁他,可全是为着承恩侯世子妃的名头来的,她们屈己逢迎,为的是荣华富贵,全天下也只有一个徐妙锦,敢放他鸽子,对他凶悍。
许良听着身侧之人翻了几次身,终于出口道:“兄台,你身上莫不是长虱子了?怎得一直动?”
韩偓这才意识到自己惊扰别人了,他连忙转过身来,歉意道:“对不住了,兄台……”
周称忽然冷声道:“都别说话!”
其余人立刻停了说话声,屏息凝神了一瞬,只听外间忽然有悉悉卒卒的声音传来,伴着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十分可疑。
周称闭上眼睛,动了动耳朵,再睁开眼时,眸中冷光乍现,他压低声音道:“有人想烧粮草。”
不,不止是烧粮草,还想杀人放火。
他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且不止一人,都是高手,除此之外,他还听见轻微的液体晃荡声,若是没猜错,大概是火油一类的东西。
韩偓开口问道:“可用前去叫兵马司的人手前来助阵?”
周称摇头,冷笑道:“那些人,咱们可不敢用,殿下将暗卫营的人带了来,防备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黑黢黢的夜色里,显得十分瘆人。
周称目光一冷,利落地提了佩剑,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院中贼人与暗卫缠斗在一处,眼瞧着便要陷入困境,也不知是哪个贼人喊了一声“跑!”,其余人便施展轻功,跑得无影无踪了。
只余下一个年纪尚小的贼人,被暗卫提住了脖子,动弹不得,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在外头。
暗三:……
周称:……
这波贼人是认真的吗?莫不是现在什么人都能出来打家劫舍了?
*
桃源居里一片沉静,轻盈的日光落在帘帐上,淡淡的日影浮在榻上美人的玉面上,美人呼吸原本清浅,此刻却凌乱起来,她黛眉微蹙,似是陷入梦魇。
谢娉婷做梦了。
她梦见茫茫夜色里,有一支暗箭朝殿下射去,箭头擦破风声,攻势凌厉,一下子便射进了殿下的胸膛,殿下茶白的衣袍上全是血液。
她猛地坐起身来,杏眼里满是惊惧,逐渐含了朦胧雾气,微微喘息了几声,她才被炫目的阳光拉回现实。
外头是阳光明媚的大白日,并不是梦中的黑夜。
在一旁守着的玉团听见郡主起身的动静,连忙将床上的帘帐轻轻拉开,她瞧见郡主面颊有些苍白,杏眼里也有些濡湿的泪水,不由问道:“郡主可是做噩梦了?”
谢娉婷微微颔首,她笑道:“无碍,只是做梦罢了。”
实则她心里这会儿还惴惴不安。
殿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