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公主起身谢恩,到底不复初时的热忱——她以为自个儿把徐若媛看得很透,却原来只是她以为,“母后,听您的口气,那杜教习佷得您的心呐?”皇后否认徐若媛像云贵妃,却未否认德琳像她。
“怎么她不得你的心吗,湘儿?”皇后笑笑的。
“我的心哪有什么要紧?”元湘半真半假,“她的心都在沁儿身上,对我尊重有余,可丝毫谈不到亲近……”
“她要与你亲近,那她就不是杜德琳了。”身为元沁的教习,却舍元沁而就元湘,除非是个没脑子的,才会置自个儿主子和旁人的下属情面于不顾,又或者就是心术不正或者有所图谋,才会那般穷凶极恶地行事。
元湘好好儿看了看皇后娘娘,“母后,您……”
“杜教习对我而言……就是你想的那样。还要问吗?”皇后打断了她,笑。
元湘愣住了,随即兴致高涨,“母后,那父……”父皇知道吗?王兄知道吗?他们都怎么说?还有杜教习知道吗?她……
“湘儿,顺其自然!”皇后警告地瞥她,止住她脑子里争先恐后往外蹦的念头——昨日听傅姑姑说太子和杜尚书为了什么流犯戍边的事在朝堂上意见相左,她的心不知怎么“咯噔”一声,此时想起还是有些不得劲儿,或许是她思虑过甚了……
皇后娘娘旧话重提,元湘知道分寸,见皇后娘娘神情中透出丝严峻,忙举手发誓绝不会对人透露半分。
她一郑重其事,皇后娘娘倒是立时回过神,忍俊不禁,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暗叹自家年纪愈来愈长,胆魄反而愈来愈小了……
皇后娘娘心中感喟,元湘公主却是只有一个念头,迫不及待想看看她的太子王兄和杜教习同处时是什么样子——母后说顺其自然,“其”指何而言?是否是说王兄和杜教习在来往?那她怎么就一点儿没看出来呢?她记性好,有心回想,便想起了元成和德琳二人同时在场时的所有情形,然而再往下细想、琢磨,却是空空如也:他二人的相处分明寻常得很啊!
元湘再如何老成,终究是青春女孩儿,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对男女间的风花雪月都是口中避之,心实奇之。尤其事关她心目中无人能出其右的太子王兄,真恨不能练就个透视眼、读心术什么的,助她好好厘一厘他和杜教习之间到底怎么个前世今生。
尽管心里猫抓蚁咬的似的,元湘头脑可还清明,深知此事一个闹不好就是满城风雨,那时候旁的不说,皇后娘娘头一个就不能饶她!思前想后,终于认定个既能解她疑窦又不致惹出是非的人:寿昌公主元沁。主意既定,也不耽搁,直接就去了寿昌宫。
元沁见她来,欢喜得很,连道正无聊得紧,不如去御河看宫人们试龙舟如何?过两日可就是端午节了。元湘道,“大太阳地儿的,你也不嫌晒得慌!正日子再看还能少了什么怎么?”元沁一听也有理,便作罢。元湘因问郡主呢?
元沁道,“‘受刑’去了。”
元湘闻言笑骂,“又浑说!该掌嘴了你!”知道木槿是到教引嬷嬷那儿去了——风闻骆司库家预备等骆少师这次回来就为他和木槿郡主完婚,皇后娘娘因此单派了人,每日指点教导木槿郡主如何侍奉翁姑、当家理事之类的——随口又问,“你教习呢?”
元沁道,“被陆教习找走了。不知什么事还避着我!”不满地撅起了嘴,问,“你找她?”
元湘笑道,“我找她做什么?”若无其事接着道,“听你那口气,就像你教习的什么事儿你都知道似的。”
“那是自然!”元沁得意,瞥到元湘的神情,忽然就起了疑,“湘姐姐你想说什么?你别想瞒,看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是有事!快说,快说!”说着说着自己急开了,直欲扑上去揪扯元湘。
元湘赶紧抓了她胳臂,示意她让房中伺候的人退下,这才携了她的手到窗前坐下,慢条斯理地道,“你说你教习的事你都知道,那我问你,你可知她和太子王兄……”话未完,换她要去揪扯元沁了,“别躲!你果真知道!你竟瞒我……”
元沁又跺脚又往窗外看又摇手让元湘噤声,元湘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待听到她确认不会有人偷听后说出来的话,更是彻底愣住了!
元沁说,“王兄说,他喜爱我的教习,请我多替他美言美言。”
元湘直眼:不愧是她的太子王兄,“喜爱”就这么大刺刺地说出了口,可他是有多看重人或说是对自个儿多没底,竟还要人帮他美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忽看到元沁都快抽巴成山核桃似的小脸,好气又好笑,”你那什么模样?王兄怎么还称不起你的教习?”
“姐姐,”元沁没心思跟她打嘴仗,捧着头连说到现在都转不过弯儿来,王兄明明对我的教习有偏见,怎么忽然就喜爱了呢?
元湘也糊涂了,说那你没问?王兄怎么说的?
元沁哀叫,说“王兄说因我老说我的教习怎么怎么好,为了教习不惜跟他作对,是以他就留了心,一来二去,觉得我的教习果真好,不知不觉就喜爱她了。”
元湘默然:或许元成说得太合情合理了,反而令她觉得不那么可信,重新再想一遍从前,忽然怀疑她们眼中太子对杜教习的种种“针对”之举不会都另含机锋吧?再往前想,便想起赛墨时杜教习投了太子王兄的字,而王兄事后是知情的……莫非二人因此惺惺相惜?——元湘是想不到也无机缘去与元俭谈论此事,否则宁王一定哑然:相类的说辞太子早在他面前就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