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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第1页）

帝京里隐隐地都在传，皇家命数将近，到了这一代，先是晋王，而后是皇帝，都是智昏寿短的命。

李娥仍跟在皇帝身边伺候，她家原本是获了罪的文官，她本来也是要被发送到皇陵去守灵，纪姜看重了她的才名和心性，才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弟弟身边伺候，因此，她与黄洞庭，是打皇帝小的时候就伺候在身旁的，自然对皇帝心实意全。私底下同纪姜说起皇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眼泪。

&ldo;万岁爷清醒的时候仍会唤公主。偏梁有善不让万岁知道您就在帝京，昨日……洞庭实在忍不得，趁着万岁爷更衣的时候，说了一嘴公主的事，哪里晓得，万岁还不及听清，洞庭就被梁有善命人拖去慎行司打了二十板子，这会儿连职也当不了……&rdo;

纪姜行在出宫的路上，听李娥在身旁说起这事，驻足回头看了一眼碧树丛中的文华殿。

&ldo;万岁还记着小时候的事啊……&rdo;

&ldo;可不是，哪里能忘了呢，从前若不是公主用尽心力地护着万岁，早不知被废太子他们坑害才什么样了。太后娘娘，虽说也是上心，可总是逼着万岁读学，消磨了身子不说，哪里问过万岁心上的冷暖，如今这母子关系……&rdo;

她说着说着，觉得黄洞庭不在跟前，自己又将就着性子胡言了，悻悻然收了声。

&ldo;殿下恕罪。&rdo;

纪姜笑了笑，&ldo;无妨，我知道，你是实在的人。&rdo;

说完，她顿了顿，转而道&ldo;或许册立皇后是个机会，大婚之仪，万岁总要露面，寻到机会，说不定我能近前见一面万岁。&rdo;

李娥一路将她送到正云门前。一面走一面应她：&ldo;如今二十四局已经在和太后娘娘参度这个事。我听太后娘娘与殿下说话的意思是，让殿下掌眼荐一个人进来。&rdo;

此时已经行到宫门口了，七娘正在马车旁侯她。自从宋简入帝京以后，七娘就被宋简送了过来，纪姜想她身世可怜，留在宋府又难免被宋府的女人们为难，便把她留在身边。

七娘见她出来，忙迎上道：&ldo;殿下热着了吗？&rdo;

纪姜道：&ldo;还好，今儿日头大，到不见得闷。你不是要去刑部吗。&rdo;

&ldo;殿下，顾小爷来了。在公主府侯了您好些时候了。&rdo;

&ldo;他怎么了……&rdo;

七娘看了一眼李娥，欲言又止，&ldo;殿下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rdo;

纪姜见她神色无惶恐之处，到有一两分淡淡的羞恼，便不再多问。回头对李娥道：&ldo;母后还是想从祖宗们的道理，不从高门择后，而从民间相看，这到也不一时能拟定的事，你去回母后，容我再想想。&rdo;

说完，转身扶着七娘的手上了撵，&ldo;走，回吧。&rdo;

纪姜住在原来的公主府，没有封号的庶人公主，也再不能沿用从前的府名，于是二十四局要替她换匾额。黄洞庭揪着内侍省挑了好些字与她看，她都不满意，后来索性不挑了，悬了一空荡荡的匾上去，从朱雀大街行过的人，每每看到这个空匾，难免要指点一二，然而，她市井中的人并不知道其中的主人是谁，他们只当是的哪位皇亲得了美人，见不得人圈在这里头了。

也是，分明很少见其中的人出来，就算偶尔走动，也是纱遮雾绕的看不真切。

这一年中，宋简没有再来寻过纪姜，但朱雀大街是他入宫上朝都要行经的地方，他的车撵路过这里很多次，有的时候出宫晚了，宋简甚至会弃撵，一个人慢慢地绕过那座熟悉的府墙，再一路散回去。他腿上的疾痛厉害，回府后，时常发寒疼。陆以芳不敢过问，到是府上那新来的女人窦悬儿，偶尔还能再宋简面前说上一嘴的话。

其实别人会揶揄这块无名的匾额。在宋简眼中，这却有几分功过任人评说的豪气。

唐朝的女主死后留下无字碑，而他的女人活着，没有武氏那般的狠绝，也不曾捏握权势，独活于世，坦荡在他们原来居所门前，悬着无字的匾。无论别人怎么泼上脏污的东西，她的过去和如今，却都是干净的。

所谓为臣之道，是让自己往后退一步。退到她看不见的地方，给予她最大的尊重，然后再去凝视她。

要说这一年，宋简还有什么敢意不平地方，或者说，他有什么羡慕的人，那就是顾家的那个少年了。

此时顾有悔正坐在公主府的院门前，剑抗在肩上，剑尾上吊着个青布包袱。

他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掐着口中的一根香草根。

纪姜与七娘一道从门外进来，他才站起身。

&ldo;公主。&rdo;

&ldo;你不是去琅山了吗？怎么回来了。&rdo;

顾有悔将背后的包袱抱到胸前，&ldo;你这处地方大，留一方草席给我睡吧，我想了很久，梁有善杀你之心是明的，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不放心，还是把你放我眼前算了。&rdo;

说着，他笑开道：&ldo;怎么样，糊涂公主，我绝不在你这儿白吃白住，给换身行头，我给你府上做门房去。&rdo;

说着，顾有悔将自己的背猛地一挺直，胸口的包袱却被顶散了，里面的细软撒出来，他也不在意。

&ldo;瞧瞧，丢不丢你府上的脸？&rdo;

他故意逗纪姜开心，哪想还真让她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