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只得给她在公司安排了一个职位。可绿珠从不去公司上班,有兴致的时候,就陪着她的姨妈,伺弄那一园子的花草和蔬菜。
他的手机响了。
虽然端午心里早有准备,可家玉的态度之严厉,还是超过了他的估计。他不想当着绿珠的面与她吵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故作轻松地与她周旋。这显然进一步激怒了家玉。
&ldo;你在哪儿?我是问你现在在哪儿?和谁在一起?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嗯?你竟然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都快十二点了,还不回家!什么是啊是啊!你别装糊涂。我告诉你,在美国,你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rdo;
最后这一句话把端午惹火了。
去你妈的美国。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对家玉的怒骂答非所问地敷衍着,嘴里说着&ldo;好阿好啊,以后再谈&rdo;,随后就关掉了手机。
他们已经沿着江堤走了好长一段了。当他们回过头去,已经看不见刚才经过的船坞的铁塔了。很快,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而且越往前走,臭味就越加浓烈。端午几次建议她原路返回,可绿珠却兴致不减:
&ldo;就快要到了嘛!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我们还能从渔民手里买点活鱼带回去,说不定还有螃蟹呢!&rdo;
他们最终抵达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就在长江堤坝的南岸,垃圾堆成了山,一眼望不到边。没有张网捕鱼的渔民。没有鲜鱼和螃蟹。想象中的渔火,就是从这个垃圾填埋场发出的。通往市区的公路上,运送垃圾的车辆亮着大灯,排起了长队。在垃圾山的顶端,几十个人手拿电筒,穿着长筒的胶靴,挤成一堆,在那儿翻检垃圾。离他们不远的堤坝下,是一个用垃圾围成的场院,里面有一家小吃店。几个垃圾清运工正在露天围桌而坐,大声地说着话,喝着啤酒。
绿珠并没有显露出大失所望的样子。她向端午要了一根烟,在江堤上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几个正在喝酒的司机。
端午也只得强忍着难闻的臭气,挨着她坐下来。不知道哪一个念头触动了她的伤情,绿珠的情绪再度变得抑郁起来。端午正想着找什么话来安慰她,忽听见她低声地说了一句:
&ldo;妈的,就连这几个非人,也过得比我好。&rdo;
&ldo;什么叫&lso;非人&rso;?&rdo;
&ldo;就是烂人。&rdo;
&ldo;人家好端端的,又没惹你。&rdo;端午笑了起来,&ldo;另外,你怎么知道他们过得比你好?&rdo;
&ldo;他们至少还能及时行乐……&rdo;
&ldo;难道你就不嫌臭吗?&rdo;过了一会儿,端午像哄小孩一样地问她。
&ldo;我无所谓。&rdo;绿珠说。
&ldo;难道我们就守着这个垃圾场,一直呆到天亮?&rdo;
&ldo;我无所谓。真的,怎么都无所谓。&rdo;她还是那句话。
&ldo;就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和史湘云?&rdo;他开玩笑地对绿珠说。
这时,绿珠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笑道:
&ldo;只可惜,没有妙玉来请我们喝茶。&rdo;
9
端午从&ldo;呼啸山庄&rdo;回到家中,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