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人有魂魄归来的机会,纵是一缕青丝便足矣慰他平生。
然待遇再世为人的她,他们不仅有了交集,甚至滋生出情感的交缠,或许与她还不够刻骨,但于他却是燎原的星火。
原本黯淡无光的情路上,他捧着一点烛火,小心地添柴,细心地增温,想象来日之璀璨。一颗心慢慢起了贪欲。
贪她眼中的笑,贪她怀中的香,贪她长长的一生。
原也是有机会的,他们有了婚约。
然而城郊西山那日,她骤然的昏厥,他从她兄长处知晓,原是同另一个人捆绑了命运,是她重生的反噬。。
她的新生,是另一个男人给予的。
她昏迷不醒的数日里,他有一刻曾卑劣地想,她上辈子那样年轻的生命,就是被温孤仪结束的。
没有隐情,没有误会。
如此,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同那个男人作竞争,毫无负担地安享她的人生。
然而,那晚含象殿内他的话,她的沉默,他和她最后的相拥,以及这些日子来她都不曾提及的婚约……
秋风萧瑟,将人吹得更加清醒些。
裴湛回神,将手中的活做完。
回屋预换身衣衫。
“得亏提前给你制备了两身,不然你连替换的都没有。”白氏见儿子在内室箱柜翻找,没好气进来给他拾出衣袍。
“你这更衣净面的……”白氏瞧他举止,遂换了慈和面容,上来帮他翻领理衣襟,笑道,“可是要去公主府?”
裴湛眼睑覆下,清俊面庞带了一抹浅淡的笑,颔首道,“我去同殿下说一说我们的婚事。”
十月二十,裴湛入公主府的第二日,萧无忧领府兵去了百里外的邙山沁园养病。
裴湛领命护卫送行。
还不到十一月,萧无忧已经披了雀裘,风帽戴地严严实实,油光水滑的风帽拢着她一张巴掌大小的脸。
人是瘦了些,但是气色尚好。
“大人不必送了,既要静心思虑,你我且不必见面。”
“今日送殿下,臣职责所在。”
“是孤公私不分。”萧无忧甩袖,掀帘入了马车。
裴湛看抖动的帘帐,片刻翻身上马,道了声“启程”。
长安城郊十里处,裴湛勒住缰绳,隔着帘子道,“殿下,臣只能送到这了,一路平安。”
萧无忧端坐在车驾内,没有应声。
车仗继续驶去,车中的公主和停在原处将军擦肩而过。
秋日风起,夕阳和破晓交替。
两日后,萧无忧到达沁园。
她原是不认床的。
也不知为何,明明车马劳顿两日,乏的很。
可是这第一晚,她竟失眠了。
她离开长安的前一日,裴湛来公主府与她退婚。
他说,“殿下一日知尽往生七年事,知故人不止非无情,且是恩义深重。因此而彷徨,乃是人之长情。”
“只是殿下既要时间消化纾解再做决断,箍着与臣的婚约,对局中人不公平。”
许久,他又道,“本来臣与殿下这桩亲事,最初定下时,便不是因情而起。夹杂着您的利益,臣的侥幸。”
“说到底,臣不过红尘中一普通男子,即便是一分髓,尝味后,也终究生出贪念。今日退婚,非臣大度,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乃臣之贪心,望殿下与臣,乃纯粹因情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