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这么说,想必云冉方才所问的,都是没有回应的了。
云冉不禁愣怔。
是啊,怎么不是呢?她心里也是烦乱。从父亲下大狱,她存心攀附孟宴宁开始,每每和孟宴宁在一起,她其实都是欢愉的,乃至愈发欢愉。但她晓得,孟宴宁不是那么喜欢她,是她不经意地勾缠,抑或是他知道他们如今不得不在一起,才偶有情动的时候,就好像她自己,试图和孟宴宁亲昵,心底又总有一部分,为周从之保留着。那根心弦终日两头拨响,无论怎样,都不得完美。
佛偈所云,她从前悸动,徒增困扰,不应当、不宜结缘。
如今辗转反侧参悟,竟觉得一语中的。
“我也睡不着了,”云冉越想越烦乱,索性叹气道,“春琴,你让秋蕊进来替我梳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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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蹭一日,云冉还是得不到周从之的消息,不得不出门走动。
本来想邀孟宴宁散心,也好叫自己莫要着急魔怔,从那等待消息里略略抽离。临近春节,大街小巷喧嚣热闹,烟火鼎盛。
却听得仆婢说,他这几日犯了旧疾,除了经常来找骆青岚的苏小莹,已全然谢绝外客。
云冉不禁透过碧纱窗,远远窥去。但见他一个人躺在竹木老爷椅上,半闭慈悲妙目,额头上垫着一方折叠齐整的巾帕,那根骨分明的长指,夹着根鹿尾毛笔,墨水都淌到了地砖上,几乎沾湿斜披的鹤羽大氅。
云冉突然有点生气,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算很烫,只是那帕子都干透了,竟还没有拿下来,也没差人给他换一下。
她便丢开笔墨,吩咐女婢取盆温水,又想去捡他曳地的大氅,孟宴宁突然张目,扣紧她的手腕。
“冉冉?”
云冉更加生气了。
“二哥哥,你也真是。之前我不好好吃饭,你不告诉我,只背着我训斥下人。眼下自己病了,也瞒着我,就好像我什么都不知道,等你自己好了,我不会自责、难过一样。”
他是说要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和她交颈缠吻,但又时常在些小细节上,让云冉觉得,他还是把她当妹妹,不值得、也不可能让他去牵念信赖。
她气得脸颊涨红,憨态毕露,孟宴宁目色灼灼,一时难掩情绪。
病自然是装的,他想拖住云冉,闭紧山庄大门,总得找个由头。可云冉果然因他被牵绊住,还负气说出这番话,他心里竟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愉悦。
那种她竟为他妻子,关切他的感觉,时至现在,依然让他感到新鲜,
“冉冉,我并非隐瞒你,只不过见你这些日子郁郁寡欢,不想因小事劳烦你。”
孟宴宁的眼皮不深,眼睑狭长,因而整双眼如工笔画一般舒展,微微一笑,便如春光乍现。
此刻可能带了些病容,竟格外脆弱蛊惑。
“这算小事吗?”云冉诧异,他怎么会这么认为。
但想着他认真的解释,好似也珍重自己了,心底的气,一时也是消了些。
她正想再替他将那鹤氅捡起,忽然便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跟孟宴宁的手纠缠着。本也没什么,可一时又觉得,那宽厚的掌心温热,叫她酥痒难耐。
“二哥哥,”云冉忙挣开他,胡乱地把发丝勾到耳后,“算了,我,我先给你换张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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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宁本就没什么大碍,见云冉为他忙碌,不由得从摇椅上坐起。两只手撑在背后,歪头打量她。
他这堪称散漫的举动,致使衣襟微微敞开,露出段分明锁骨。云闪偶然飞到一眼,才见那锁骨上遍布红痕。
应是她频频抓挠、用虎牙咬过留下的痕迹。她不禁想到那日在裁缝铺内,与他发生的种种。
实际她身上的红痕,不比他少的。
那经历,实在叫她面红耳热,心惊肉跳了。
孟宴宁的指节摁在冰凉竹椅上刮蹭,喉头也有些燥渴,不免道,“冉冉,明天早上我预备去趟县衙,将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道,登记在册,顺带去牢里,把伯父接回云家,再回山庄接你。”
他不欲在正月里结婚,是以要在腊月便把这婚事办了。
本还可以再拖延两日,可想到周从之意外逃跑,怕夜长梦多,便一日不想再等。
周从之下落不明,他心里始终像有根钩子勾着,时而痛得如绞,时而惴